5.日記
下班后,沈亦歡一想起要回時家就憋悶的很,在工作室磨蹭十幾分鐘,才終于背著包拎著車鑰匙走出去。
她媽剛嫁給時振明時,時家還就只是小康以上而已,現(xiàn)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宅子從普通小區(qū)到市中心,又到了遠郊富人區(qū)的別墅。
一般情況除了過年沈亦歡都不會回去一趟,車越往那個方向開,她心里那團氣就越舒不出來。
小時候家里還沒遭變故時,父母都不管她,養(yǎng)成了她那時刁蠻任性的脾氣,后來改嫁到時家,寄人籬下,媽媽對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要乖一點,別跟你姐姐吵架,跟他們都要處好關(guān)系”。
收住棱角,學(xué)乖學(xué)懂事,哪有那么容易。
不過習(xí)慣了也還好。
無非是微笑,禮貌,嘴甜,壓住火。
在工作和家庭中,她深刻認識到這原則的重要性,能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車子很快開進院子,沈亦歡深呼吸兩下,踏出車門。
“沈小姐回來啦?!惫芗覙泛呛堑?。
“嗯?!鄙蛞鄽g沖他一笑,換了鞋進屋。
“總算回來了,我剛要給你打電話呢?!眿寢尡г挂宦?,連聲讓她快洗手準備吃飯。
偌大的房子里燈火通明,時堇盤腿坐在沙發(fā)上,一條長腿擱茶幾,正在涂指甲油,從她進來就沒給過正臉。
紅色的指甲油,俗氣。
“叔叔呢?”沈亦歡沒理她,去廚房洗了手出來。
“書房呢,剛叫過他,就出來了?!?/p>
媽媽聲音剛落,時振平就從樓梯下來,笑容和藹︰“亦歡來了啊,工作忙不忙???”
“還好?!彼残χ?。
沈亦歡在遭遇那些變故后性子就敏感起來,從前時振平對她倒是真誠,后來時家積累的財富愈加多,便能感受到時家上下,從時振平到傭人,對她們母女倆的警惕和防備,生怕她們搶走財產(chǎn)。
飯桌上她也沒什么話,低頭扒著飯,連筷子都沒怎么伸。
“亦歡今天胃口不好?”時振平夾了一筷子肉到她碗里。
沈亦歡垂眸,還帶油肉,她從來只吃瘦肉。
她面不改色地把油肉挑出來放盤子里,就聽到旁邊時堇不耐煩的“嘖”了一聲。
“有一點,天氣太熱了。”她說。
這話不是瞎編,她的確沒胃口,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
吃完飯她打了聲招呼就進自己臥室,在工作以前她都是住在這的,去年過年時也在這住了兩天,當(dāng)時落了一個相機在這。
沈亦歡有很多相機,那個不是工作用相機,于是就一直沒回來取。
臥室打掃的非常干凈,一點灰塵都沒有,也一點人氣兒都沒有,她把柜子翻了個遍,仍然沒找到相機。
“我相機呢?”她出來后問。
媽媽的臉色有點尷尬,下意識朝對面的時堇看了眼。
而時堇,揚了下眉,好整以暇的在她身上搜刮一圈︰“你媽借我玩兒了,在我車里呢,不過我還要再用一陣子?!?/p>
沈亦歡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壓下的煩躁感又一點、一點把她吞沒了。
那臺相機,不是她買過最貴最好的,卻是陪她最久的,她讀書時就愛擺弄這些,那臺相機陪她度過那些最肆意的時光。
現(xiàn)在它被人搶走了。
時堇又說︰“要不就給我吧,反正也是我爸買給你的,就是我的?!?/p>
時振平皺眉,斥責(zé)︰“時堇!”
沈亦歡平靜對視,看著她說︰“那是,我爸,買給我的?!?/p>
是沈傅,不是時振平。
這回是媽媽的斥責(zé)︰“沈亦歡!”
她無言,終于結(jié)束一餐非常不愉快的晚飯,她開車回自己公寓。
***
這一天過得實在太垃圾,早上遇到莫名其妙的張桐戚,中午發(fā)現(xiàn)自己被前男友給刪除好友了,晚上還要跟所謂姐姐吵架。
把車停進車庫,她轉(zhuǎn)悠著去路對面的便利店買酒喝。
天開始下雨,溫度絲毫不減,只把熱度拉扯成粘膩的雨絲,淋在身上。
沈亦歡的頭發(fā)濕潤,眼眸也濕漉漉,仿佛裝著這個世界的倒影,九分的牛仔褲露出一截纖細異常的腳踝,勾勒出更加優(yōu)越的身材。
天使的臉孔,魔鬼的身材。
走進便利店后她還特地注意了這回的掃碼機器沒有破,而后從冰柜里拎了幾聽啤酒,又是一包奶糖。
便利店旁邊有一家KTV,經(jīng)營不太正規(guī),周圍總有些流氓混混,她已經(jīng)察覺幾個落在她身上不懷好意的視線。
沈亦歡想過搬家,可這里離工作室近,看房子還麻煩,一拖再拖就擱置了。
付完錢,把東西裝進購物袋,一出去就被男人搭訕。
沈亦歡沉默,冷淡的看他一眼,側(cè)過身避開就走。
可總有些人像狗皮膏藥似的黏上來,男人的手直接伸過來,要去摟小姑娘的腰。
***
陸舟這趟假期有半個月,今天一個大學(xué)同學(xué)結(jié)婚,正巧他在便請他去吃飯。
他不習(xí)慣在人群扎堆的地方,吃完飯給了隨禮,便自己提前溜出來。
他點了支煙,煙頭的火光在潮濕的空氣中忽明忽滅。
青白煙霧攏住他眉眼,側(cè)臉在煙霧和清冷的月光里氤氳成一片不可靠近的疏離和冷漠。
火光將他淺褐的瞳色照亮。
“噯,陸隊!”從前的大學(xué)同學(xué)摸黑出來,“大家都喝酒呢,你怎么一人躲在這!”
“你們喝吧,我就不湊熱鬧了?!彼?。
陸舟捻滅煙頭,轉(zhuǎn)身,視線精準地捕捉到一人,愣了片刻。
大學(xué)同學(xué)已是半醉,稍走神片刻,身邊那人已經(jīng)不見了。
沈亦歡皺眉睨著眼前這個糾纏不清的男人,攥緊拳頭,似在思考什么角度能更好的撂倒他。
她年少時打架是家常便飯,根本不怕這種狀況。
“??!”
身后一個驟然的力猛地拽住男人的后領(lǐng)一扯,酒醉的男人根本站不穩(wěn),四仰八叉的跌下去,又被拎著領(lǐng)子摜到了路燈上,轟然一聲,路燈都震晃兩下。
昏黃的路燈細密的落下來,連雨絲都照的清晰,灑在漫無邊際的靜謐黑暗中。
沈亦歡幾乎是看到陸舟的臉時就懵了,眼睛無意識的睜大。
直到那個男人被揍得哀嚎連連,陸舟都沒停下動作。
他常年平靜到冷漠的眼眸里都燒灼出憤怒,五官的輪廓在昏暗中愈發(fā)凌厲,小臂肌肉都繃緊,讓人不由想起發(fā)起攻勢的獵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