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喬坐起來,盤著腿,咕嚕喝了好幾大口,擦了擦流向脖間的幾滴水后,屋子驟然的安靜,讓她沉了好幾口氣。
這段時間,一到夜里,她就惆悵。
手機突然震了幾下,是微信響了。
溫喬回了神,摸來手機,是公大的同學群,幾個人在商量周末要不要去周邊玩。
她從小就獨來獨往,不是故意不合群,是性格就如此。她沒什么興趣的劃走,卻發(fā)現(xiàn)置頂?shù)念^像,一天都沒來消息了。
手機磕在下巴上,她輕輕晃著身子,眼神空洞的發(fā)著呆,眸里一點光都沒有。
到底要怎么選,似乎繞成了一個死結(jié)。看似選擇有很多,且每條出口都是明亮的,可一旦帶上愛情,出口的光似乎又暗了下來。
她還沒有想好答案,所以給不出晏孝捷一個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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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香港。
銅鑼灣的一家酒樓包間里,人聲嘈雜,桌上的飯菜已經(jīng)見了底,幾個男人勾肩搭背的碰杯。一角,桌上伏著一個男人,頭深埋著,手里握著喝了一半的酒杯,指尖冰涼。
“Jerrie……”
康芷晴推了晏孝捷三次,最后,他是被玻璃杯掉地摔碎的刺耳動靜驚醒。
“沒事,沒事,繼續(xù)?!?
唯一沒醉的男人去門口叫服務(wù)生來收拾。
喝得正盡興的是幾個實習醫(yī)生,oncall壓力太大,難得明天能休息,就一起出來放松。
晏孝捷困難的坐直了,手臂用力的撐在桌上,倒也沒徹底醉,不過確頭有些暈。他答應(yīng)過溫喬,不再喝醉,但這幾日,他實在太煩了,煩到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勁,煩到即使困倦不已,也夜夜失眠。
他想試試,用酒精麻木自己混亂的思緒。
康芷晴怕他出事,“我送你回去吧?!?
“謝了,不用你送,”晏孝捷掌心一抬,示意拒絕,“我自己打車?!?
說完,他困難的起身,拎起包,斜挎上身,簡單和大家打了聲招呼,朝門口走去,腳步踉蹌。
這個點的銅鑼灣正是最喧鬧的時候,鼎沸的人聲,四起的霓虹,林立的高樓,是風情萬種的迷人,但也擠壓著廣闊的天幕,透不過氣。
康芷晴跟出去時,眼朝四處看,在人群里她看到逆流而走的晏孝捷。她一路小跑去追人,高跟鞋太高,差點崴到腳。
“晏孝捷?!彼谝淮螞]喊英文名。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晏孝捷停下了腳步,卻沒回頭,面色難看。他很煩,煩到?jīng)]有力氣給任何人好臉色,也懶得理人。那口憋在心底的不痛快,連酒精都麻痹不了,可又找不到出口。
沾了酒精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sorry,我真的沒什么心情?!?
康芷晴跑到腳后跟都紅了,她沒說話,而是先將他從擁擠的窄道里帶走。
附近最近的一棟小區(qū)樓下,地上晃著茂密的樹影,晏孝捷坐在長椅上,看著影子發(fā)呆,直到一只纖細的手腕伸到了自己眼底。
是康芷晴拿來了一瓶礦泉水,“喝點。”
晏孝捷接過,“謝謝?!?
瓶蓋很緊,心里煩躁,他連擰水瓶都沒耐心,擰開時,水灑了一地。
康芷晴覺得他的狀態(tài)很差,她沒坐下,“你要不要休息一陣?我?guī)湍愫歪t(yī)院請假?!?
“不用,”晏孝捷仰頭,喝了一口水,鋒利的喉結(jié)吞咽得很用力,他抹了抹嘴角,“我不想休息?!?
康芷晴覺得這不是逞能的時候,她語氣強硬了一些,“你必須休息,你這樣根本沒辦法好好工作。”
“我不需要!”
晏孝捷低吼,它就是倔強,手指狠勁一捏,水瓶差點爆開,弓下背,悶在心里的那些事,讓他呼吸變重。
康芷晴冷靜下來說,“我知道你最近發(fā)生了許多事,但是,如果你再往后走走,你會發(fā)現(xiàn),這只是人生里很小的砍,發(fā)生了,就要去面對,去解決。”
晏孝捷手掌撐著額頭,手腕都發(fā)了紅,堆積的痛苦好像快要把他吞噬,“如果容易解決,我就不會這么煩了,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能解決的,你知道……”
“那就去找她啊。”康芷晴聲平的搶過話。
似乎,樹影停止了搖晃。
一語,點醒了深陷泥潭的人。
晏孝捷抬起眼,對上了康芷晴柔和的目光,靜默無聲的環(huán)境里,她輕聲說道:“一個人走不到出口,就試試兩個人一起,如果兩個人走不到……”
她仰起頭,望著夜幕,放輕松的笑了笑,“不,對你來說,沒這個可能,你死都會拉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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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過得似乎很漫長。
晏孝捷躺在公寓的沙發(fā)上,望著天花板,將他與溫喬這些年的戀愛畫面,翻來覆去的回憶,一宿未眠。好像真是一夜醒來,當酒精從身體里徹底揮發(fā)時,他做下了一個決定。
“莊醫(yī)生,我想請一周假,要去趟北京?!?
晏孝捷像活過來了一樣,在臥室里邊收拾行李,邊給莊言打了一通電話。
莊言此前了解了一些情況,同意了,“ok?!?
“不過,Jerrie啊,”他好心提醒了幾句,“你什么時候走啊,這兩天臺風,要走趁早啊,我怕航班取消?!?
“ok?!?
晏孝捷訂了當晚最近的一趟航班,到北京也是12點前,所以沒有告知溫喬,想給她一個驚喜??蓜偦砹恋男那?,又一次被攪成一團糟。
下午香港氣象局發(fā)布了臺風預(yù)警,航班幾乎全部取消。他收到了信息,一個下午都在給航空公司打電話,但電話線被擠爆,幾十分鐘都打不通一次。
一個小時后,終于接通了。
但航空公司給的結(jié)果是,今晚的航班全部取消,明天能不能恢復(fù),需要看天氣而定。
晏孝捷就是性子太急,他要是想見一個人,狂風暴雨都攔不住他。在家里根本坐不住,他拎著行李包就去了機場。
去機場的路上,臺風還沒刮起來。
前腳剛進去,烏云密布的天,驟雨直下,電閃雷鳴,猛烈的狂風能將樹枝折斷。
每個航空公司的柜臺前都排滿了人,大多都是被滯留的游客,諾大的機場,連個空位都找不到。
晏孝捷一直在打電話給朋友,看看能不能想辦法。電話里,伍家凱要瘋了,“你有命起飛,沒命下降啊,你回家里呆會,估計也就兩天。”
“兩秒我都等不了?!标绦⒔菥褪羌?。
伍家凱:“那怎么辦?”
“機場的人能把我淹死,”晏孝捷呼吸很沉:“這么多人,一會有票了肯定得搶,今晚我就在這呆著了,柜臺和電話我都一起試?!?
伍家凱感慨:“你真感動到我了,Wendy不嫁你,我嫁你?!?
“滾?!标绦⒔輶炝穗娫挕?
這一晚,晏孝捷真沒離開機場。
從下午6點一直呆到了夜里11點。
他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好不容找到一個位置,還是和幾個人拼的桌。機場的空調(diào)太冷了,他從包里取出一件襯衫披上身,設(shè)了11點半的鬧鐘,先瞇半個小時,然后起來繼續(xù)打電話。
機場人來人往,嘈雜聲嗡鳴刺耳。
晏孝捷根本睡不好,手肘都壓麻了,他干脆起來,靠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的狂風暴雨,白光一道道的閃過,樹枝撐不住雨水的往下壓。
心情煩郁到極致的時候,晏孝捷突然好想溫喬。這幾天,因為自己鬧了點脾氣,都沒能好好和她說上一句話。
此時,他好想聽她的聲音,好想好想……
電話嘟了幾聲后,接通了。
可晏孝捷的話突然咽回了喉嚨,眉心緊鎖,胸口的氣焰重重的起伏。
深夜11點半,接起溫喬電話的人,竟然是陸成郁。他像在一個很安靜的環(huán)境里,聲音略顯清冷:“溫喬在洗澡,我去叫她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