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的很帥啊?！?/p>
“人家有女朋友了，看看人家女朋友多瘦啊，肯定也漂亮?！?/p>
“唉，過完年減肥?！?/p>
他們的聲音終于徹底消失，喬晶晶埋頭在于途懷里，噗嗤一聲笑了。
“很帥啊于老師?！?/p>
于途無奈地說，“跟你在一起，安全樓梯都不安全?！?/p>
喬晶晶哼哼了一下，“早點習(xí)慣?！?/p>
“早就習(xí)慣了?！倍揖毘闪搜塾^八方術(shù)。
于途說：“我們換個地方？”
“去哪？到處都是人?！边^年的時候電影院之類的地方都爆滿，這里又不像上海，可以去她家里。
于途沉吟了一下說：“有個地方肯定沒人?！?/p>
喬晶晶沒想到于途會把她帶到這里。
鯨市第一中學(xué)。
于途去跟門衛(wèi)交涉了，喬晶晶站在學(xué)校牌子前打量著那幾個大字，不免心潮起伏。過了一會，于途在門衛(wèi)那朝她招手，喬晶晶跑過去，門衛(wèi)從里面給他們開了門。
這個時候的學(xué)校里果然人影都沒一個，幽幽暗暗的，只開著幾盞景觀燈，照亮了大概的輪廓。
等走遠些，喬晶晶好奇地問：“這么晚大爺還讓我們進來？”
“我跟他說，我以前是這里的學(xué)生，想帶女朋友來看看?！?/p>
“……這樣就行？”
“他說他還記得我?！?/p>
“哦——于大學(xué)神，肯定印象深刻?！?/p>
于途瞥了她一眼，“可惜我女朋友不方面露面，不然恐怕更容易進來?！?/p>
“那是?！眴叹Ь湴恋芈N了下尾巴。
于途不由笑了。
“其實我昨天下午已經(jīng)來過，那時他沒注意到我?！?/p>
已經(jīng)來過了？在她不理他的時候？他來這里干什么？
喬晶晶忽然心情有點好，腳步也輕快起來，決定不計較他把“女朋友”說得那么順口的事了。
“咦，這里的操場怎么沒了?！?/p>
喬晶晶指著前方，以前學(xué)校一進門，右側(cè)就是大操場，可是現(xiàn)在原來操場的地方卻變成了一棟十幾層的教學(xué)樓。
“大概因為擴招？”
喬晶晶看著拔地而起的新樓，心中有些悵然，曾經(jīng)的那個操場上，有太多青春的回憶了。比如說累死人的八百米，比如說，旁邊這個人的球場英姿。
“你現(xiàn)在還踢球嗎？”
于途謙虛地自我評價：“我院中堅?！?/p>
喬晶晶忍俊不禁，于老師自戀起來，就沒別人什么事了。
她仰頭看了下新樓，有些操心：“操場沒了，學(xué)生跑步做早操去哪？”
“旁邊建了體育中心，可能在那里?！?/p>
“我們念書的時候，旁邊還都是荒田?！?/p>
“嗯。”于途想起來，“你是不是有一次帶幾個女同學(xué)跑出去采野花被班主任批評了？”
“……你能不能記點好的= =”
于途微微一笑。他記得那時候是高一，他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說競賽的事，恰好碰見一群女同學(xué)在挨訓(xùn)，其中被重點批評的就是她。那時候覺得尷尬，現(xiàn)在想來卻是令人回味。
原來十幾年前那個挨訓(xùn)的女孩子，會和自己有更深的牽扯。
原來有一天，他們會一起回到這里，尋找過去的蹤跡。
他們一路往前走，經(jīng)過了食堂、籃球館、學(xué)生宿舍，然后繞到了河邊的千步堤。
鯨市位于江南，水域豐富，他們學(xué)校就是沿河而建的。沿著河，有一條長長的景觀帶。那時候在食堂吃完飯，許多學(xué)生都會刻意繞下路，從這里走回教室。
在河堤上走了一段，喬晶晶停住了腳步，遙遙指著前方的一棵大樹。
“你還記得那里嗎？”她的表情壞壞的。
于途看著那棵樹，就在那棵樹下，喬晶晶同學(xué)有一天忽然攔住了他。
他轉(zhuǎn)頭看向喬晶晶：“帶你來的路上我一直思考一個問題?！?/p>
“什么？”
“你翻舊賬怎么辦？”
喬晶晶瞪他，然后忍不住笑了：“今天不翻，但是——早晚會的?！?/p>
于途低下頭，“我很期待?！?/p>
最好翻一輩子。
他朝她伸出了手。
喬晶晶看了看，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背后。
于途揚眉，耐心地等待著。
好半晌，喬晶晶才矜持地把手放入他的掌心。
于途立刻牢牢地握緊了。
他牽著她的手，走進了老教學(xué)樓。在教學(xué)樓里逛了一圈，最后他們坐在了教學(xué)樓外的臺階上。
身后就是學(xué)校的布告欄。
“以前這里老貼著你的照片，各種參加什么比賽得了什么獎之類的?！眴叹ЬЭ聪蛩?，“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我在玲姐家跟你說，我覺得以后你會成為一個很厲害的航天科學(xué)家，然后作為你的同學(xué)我也會覺得很光榮?！?/p>
“記得。”
“其實不是這樣的。”
“嗯？”
“不是作為你的同學(xué)啊?！眴叹ЬСＱ?。
于途心中好像被羽毛劃了一下，明知故問：“那是什么？”
喬晶晶才不理他。
但是想了想，還是回答他一下。
她托著下巴，“那時候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幻想，你聽了不準笑啊。比如說，會幻想很久很久以后的校慶，你是很厲害的航天科學(xué)家，學(xué)校邀請你，然后我就陪同啊?！?/p>
于途從來不知道，原來心底柔軟的情緒，可以泛濫成這樣。
“所以，于老師，你要努力啊，我對你是有要求的哦?！?/p>
所以，起碼不要為了收入什么的掙扎猶豫不敢接受我，你有更重要、更遠大的目標啊，你懂我的意思嗎？
于途怎么會不懂。
有時候他也詫異，明明他們真正接觸沒多久，卻可以心意相通到這個地步，有時候一個眼神，只字片語，就明白對方想表達的意思。
于是此時此刻，他坐在高中教學(xué)樓的臺階上，也更明白過去的自己，因為傲漫不經(jīng)心錯過了什么。
“晶晶，有時候我覺得，你看我大概有些盲目?！?/p>
“以前在這所高中里，我也自負聰明，出去了才知道天地廣闊，自己渺小，我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天才，智商也遠達不到第一梯隊……”
“等下?！眴叹Ьдf，“你的第一梯隊是指？”
于途被他打斷，“……錢學(xué)森，科羅廖夫，馮卡門?！?/p>
才被他科普過世界航天簡史的喬晶晶：“……哦，你繼續(xù)……”
于途繼續(xù)不下去了，他笑了笑，“但是我會努力?！?/p>
他說：“我想我可以。”
喬晶晶目光閃閃地看著他：“嗯?！?/p>
兩人就這么安安靜靜地在寒風(fēng)中坐了一會。
于途突然說：“晶晶，我發(fā)現(xiàn)你有成為BDS的趨勢?！?/p>
喬晶晶愣了一下：“BDS是什么？”
于途說：“自己百度?！?/p>
“哇，你還敢對我說這種話?！?/p>
隆冬深夜，冷冷清清的校園里，響起了女子清脆的抗議，伴隨著男人低沉的笑聲。
大爺在遠處喊：“要關(guān)門嘍?！?/p>
他們一起走出了學(xué)校。
校門外面是一條寬闊筆直的馬路。
喬晶晶在哼著一首他沒聽過的歌，于途牽著她，忽然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腳下的路似乎更清晰，而他的人生似乎也將變得簡單。
不過是——
和她在一起。
然后，成為她的榮耀。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