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折 萬劫不復,禍起青苧
耿照心想:“四大劍門精研武藝,果然與本城不同,連十里外賣炭為生的鄉(xiāng)人,都有如此
的武功造詣!”他自幼伺候父親、七叔打鐵,日日于崎嶇山里挑水負重,往來不知多少回,
膂力、耐力等均遠勝同齡,適才被巨漢一擊掄飛,可說是平生未有的經(jīng)驗。
“那人內(nèi)力強橫,二掌院請留神。”
染紅霞頭也不回,雙手握緊昆吾劍長逾尺半的握柄,咬白的櫻唇畔卻綻出一絲苦笑:“據(jù)
我所知,他一點武功也不會?!辈活櫣⒄疹拷Y(jié)舌,低聲道:“我引他走上前來,你把握時機
救人。得手之后切莫回頭,對面的水榭里還有一個行動不便的女孩兒,你將我兩名師妹帶進
水榭,撐舢舨走水路離開。你識不識水性?”
“還可以。”
“有勞了!”回眸一笑,沾甩著雨珠的雪靨分外勻嫩,更顯出五官線條的俐落有致,襯
與她颯烈的英姿與口吻,卻絲毫不覺得有什么捍格:與其說是春雨柔媚,更像是破雨初陽。
“多謝你甘冒奇險......你大可以離開的。”
七叔和阿爹就不會。耿照心里想,卻沒有答話,只是笑了一笑,轉(zhuǎn)頭四望,忽然發(fā)足往
岸上狂奔。
染紅霞絲毫不疑,咬牙一聲清叱,揮劍朝巨漢奔去!巨漢仰天長嗥,宛若瘋獸,掄起花
崗巖柱般的畸零巨刃一掃,末端杯口粗的鐵煉喀啦啦一陣激響,“轟!”一聲木片炸飛,九曲
廊橋又毀去爿角橋面。
耿照跑回岸邊,見橋下橫著幾條小巧的平底舢舨,微翹的船頭兩側(cè)繪有鯉魚、對花對鳥
等細致花樣,條條都不一樣。他解開其中三條,以纜繩前后相系,有如一條浮橋,支起竹篙
往湖里的水風涼榭撐去。
曲橋中段的廊頂,已被那柄鐵煉石刀悉數(shù)毀去:面對如此巨大的兵器,什么劍法招數(shù)都
施展不來,染紅霞仗著輕身功夫左竄右縱,不住在殘垣石刀之間尋找空隙,東抹一痕、西刺
一劍,刺得巨漢披血裂創(chuàng),他卻恍若不覺。
耿照不敢劃近,始終與曲橋保持十丈的距離,巨漢似乎無視于舢舨的接近,專注揮舞石
刀寸步不移,猶如蒙頭撲打紅蝴蝶的巨靈神。
耿照滿心狐疑:“奇怪!莫非他目力不佳,看不見十丈外的東西么?”
思忖之間,船頭慢慢越過了巨漢的眼角范圍,徑往他身后的涼榭方向劃去。
忽然,俯臥在巨漢腳畔的黃衣少女動了一動,滑下橋沿的雪白小手輕揮著,微微睜開眼
睛。
(她......并未昏迷?。?/p>
耿照精神一振,停住竹篙,向她做了個下水的手勢。
黃衣少女輕輕擺手,頭頂上勁風呼嘯,足足有她身子兩倍寬的石刃“嘩啦!”掃去大片
欄桿,獰惡的鐵煉聲異常刺耳,碎裂的木屑挾雨傾落,覆滿了少女凹凸有致的側(cè)身曲線。
她閉上眼睛動也不動。
半晌,大雨將臉上的泥灰木屑沖去大半后,才又慢慢張開眼睛。少女半張面孔壓在橋上,
模樣看不真切,也說不上美不美,露出的右眼卻令人印象深刻──非是濃睫彎彎、瞳仁深邃、
眼角含春一類,慣常在美人圖里見到的美眸,即使微瞇之時仍透著光,又大又亮,又有幾分
銳利,一點都不含糊。
看著她渾無血色的半邊小臉,耿照不禁佩服起來。莫說女流,便是九尺的昂藏巨漢,在
面臨生死關(guān)頭之際,也未必能有如此清澈冷靜的眼神。
巨漢毀了周身兩旁的護欄,少女水遁的障礙已然清除,但這樣還是太過冒險。他心念一
動,解開第一艘與第二艘舢舨之間的纜繩,慢慢劃向曲橋。
染紅霞百忙之中瞥見,急得大叫:“別過來!你這是干什么?”一分神幾乎被石刀掃中。
耿照放下竹篙,拾起一塊湖面漂來的廊檐破片,使勁朝巨漢擲去!他膂力過人,這一擲
正中巨漢額角,打得他仰頭退了一步:還未站穩(wěn),第二塊又中喉頭,巨漢向左側(cè)踉蹌跪倒,
柱子般的石刀“砰!”插穿橋面!
橋底下的木制拱構(gòu)被搗得稀爛,左側(cè)的一根支柱應聲粉碎,整座橋面轟隆隆震動起來,
漸漸向左邊傾斜。
“趁現(xiàn)在!”耿照大吼。
黃衣少女睜眼一撐,渾圓結(jié)實的臀股猛然用力,整個人翻出右側(cè)橋面,魚躍般凌空一扭,
“噗通!”鉆入水中!
橋上所有東西都向左側(cè)滑去,當然也包括巨漢、染紅霞,以及另一名昏迷不醒的藍衣少
女。耿照本想一次救兩人,無奈變數(shù)太多,只得放棄,趕緊躍入水中接應黃衣少女。
大雨漲潮,湖底十分渾濁,耿照在水中勉力睜眼,逕朝橋下游去,突然間有人抱住他的
腰,膚觸滑膩,不同于男子的肌肉硬實。耿照想也不想便將來人撈起,兩人一齊冒出水面。
那名黃衣少女攀著他的脖頸,兩眼緊閉,不住嗆出水來。
約莫是湖水太冷,抑或傷后失溫,少女兩腿纏著他的腰,顫抖的身子與他正面相貼,緊
緊偎在一起:每一嗆咳,胸前兩團尖挺結(jié)實、偏又溫綿細軟的物事便抵著他一陣彈撞,滋味
難以言喻。耿照雖無歹心,身下卻尷尬萬分的有了反應。
他早已不是未經(jīng)人事的魯莽少年。
前年十七歲生日當天,辰字房的弟兄們一齊湊了份子錢,強押著他到山下最有名的煙花
地“滿園春”,替他點了紅布花墻上掛牌的小閑姑娘。
在白日流影城里,最多的就是鐵匠與軍丁,若無妓寨窯子發(fā)泄,早晚要出亂子,是以城
規(guī)不禁弟子出入風月。那些個鐵匠學徒每月領(lǐng)了錢,十之八九都要走一趟妓院:朱城山下的
秦樓楚館也都做規(guī)矩生意,不敢干什么逼良為娼的勾當,算得上是安分守己。
小閑姑娘的名兒里雖有個“小”字,卻是二十五六歲的大姑娘,皮膚細白、雙峰飽滿,
說話帶著好聽的南方調(diào)子,妝雖濃了些,樣貌倒挺美的。這種掛得有牌的姑娘,學徒們等閑
應酬不起,是十幾二十個人硬湊了錢,才讓從不去煙花地的耿照“開開葷”。
小閑姑娘對他很好,服侍他沐浴,在澡盆里用手就讓他出來了一回:初挺入時,耿照毫
無經(jīng)驗,不消片刻便丟盔棄甲,泄了個千里潰洪,小閑姑娘也不取笑,柔聲撫慰著,轉(zhuǎn)眼間
讓他堅兵奮起,才又痛痛快快揮戈馳騁了一回。
耿照時時想念小閑姑娘,倒不只是她雪白柔軟的大奶脯,又或者腿間那股夾人的爽利勁
兒,而是她溫柔拍哄的低低語調(diào)。
“我故鄉(xiāng)有個弟弟,年紀與你差不多。”小閑姑娘對他說,鶴頸般的纖纖素手隨意比劃
著,笑容里有一絲淡淡的朦朧:“幾年沒見,也不知有沒有你這么強健的體魄。小時候,老跟
在我屁股后頭流鼻涕呢!”
此后耿照再也沒去過滿園春,也很少跟著打鐵弟兄逛窯子,一方面是為了存錢寄回老家,
另一方面也沒特別的想:偶爾生念,腦海里浮現(xiàn)的卻不是雪白赤裸的誘人胴體,多半還是小
閑姑娘那軟軟膩膩的南方調(diào)。
他原本采取立泳的姿態(tài),兩足劃水,雙手漂在水面避免下沉,頸側(cè)忽被少女冰涼的面頰
與嘴唇一貼,兩團乳丘偎在胸前,頂上縱有煞星之危,腿間卻陡地勃挺起來。
彷佛為了抵抗湖水的冰寒,這一下還來得特別厲害,浸了水的襠間彎直翹硬,已到了微
略發(fā)疼的境地。他雙手不甚自由,還來不及挪挪身子冷靜頭腦,昂起的尖端一路排闥,隔著
褲底薄布,就這么淺淺的剝?nèi)胍粓F異常溫膩的嫩脂里。
湖水浸透褲布,幾近于無,微一頂觸,便可清楚感覺外陰形狀:那妙物開口平淺,如一
只小小的肉褶彌封,前緣層層疊疊,俱都軟膩滑潤,嬌嫩非常:頂端有一粒稍硬稍韌、如嬰
兒指頭的小物,起初略擋著花徑口,再擠進分許時,卻似又勾人。
少女劇咳著,每一抽搐,那處便痙攣似的輕啄他一口,既像魚嘴又像蚌肉,吸啜著前端
最敏感之處。
耿照畢竟血氣方剛,既勻不出手將她抱開,雙腳還得不停劃水、保持浮力,挺腰蹬腿之
際,每一下都頂入少女股間,撞得她彈起落下,腿心里漸漸拱出一片溫膩濕黏。
少女畏寒,忽有一顆雞蛋大小的圓鈍異物貼肉頂來,硬將薄薄的褲底一點一點擠入蜜縫
里,頻頻觸著硬起的蒂兒,渾身倏如蟻走電竄,酥麻之余,又覺燙人。
她凍得暈暈迷迷的,本能地坐緊取暖,顫著渾圓的翹臀一意迎湊:嗆咳片刻,已磨得耿
照腰眼發(fā)麻,隱約有了一絲泄意。
“姑......姑娘!姑娘!”他強忍快美,低聲輕喚:“請......請稍挪下身子,在......在下恐......
恐有冒犯......”
黃衣少女突然大嗆起來,身子一搐,四肢勾纏著他,緊致的大腿有著十八歲少女無以倫
比的結(jié)實彈性,腿根的嫩肌一陣劇烈收縮,竟然反客為主,猛將侵入小半的滾燙鈍尖一夾,
掐擠著迫了出去,隔著襠底在水中牽開一條微帶白濁的黏膩液絲。
便只這么一刮,耿照冷不防沖上頂峰,滾熱的濃漿噴薄而出,鈍尖往前一頂,滿滿涌溢
在少女的腿心處。少女“唔”的一聲昂起粉頸,死死摟著他的脖子,終被濃精燙得蘇醒過來,
兩團乳蜂挺著櫻桃核兒般的硬實蒂尖猛一壓摁,鼻音嬌膩卻又十分自然,毫無作偽諂媚。
耿照射得厲害,片刻不停,又多又猛,彷佛全身精力縮聚而出,白漿里似有一粒粒細小
硬珠,蜂擁著沖出馬眼時,每一下擦刮都略微疼痛、又極快美的感受,實是平生未曾領(lǐng)略的
滋味。
他心驚之余,不禁又慌又惱:“本城的清譽,全都毀在我的手上!我平日不好女色,怎地
竟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玷污了水月停軒的弟子!”心中隱有一絲難言的邪念,渾不似平
時的自己。
※ ※ ※
這名黃衣少女,自然是黃纓了。
巨漢無聲無息闖入水風涼榭時,采藍驚叫一聲,立時昏死過去,她卻是假裝暈厥伺機逃
走。但黃纓畢竟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女,趴在橋上給淋了大半個時辰,落水前已略為失溫,一
入冰冷湖中,馬上失去意識。
她嗆出最后兩口水,氣息漸漸平復,只是結(jié)實的胴體仍不停顫抖。
耿照定了定神,帶她躲到橋墩殘柱旁,低聲道:“在下該死,還請姑娘恕罪?!?/p>
黃纓已然醒了大半,只是凍得說不出話來,嚅囁道:“冷......好......好冷......”似覺腿心
有些異樣的溫熱,身體里殘留著一絲羞人的余韻,明明冷得全身發(fā)抖,面頰卻有些汗,心跳
急促。她不明所以,心中彷徨,益發(fā)偎緊眼前這名陌生的男子。
忽聽頭頂轟隆一聲,“柱子”猛被抽了上去--哪里有什么柱子?兩人藏身之處,正是巨
漢插穿橋面的巨型石刀!橋面破孔探出一張鮮血披面的丑臉,巨漢睜著無神的眼瞳,揮刀逕
往腳下砍落!
(這家伙......是瘋子?。?/p>
為了追殺橋底兩人,居然毀壞自己站立的橋面,這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耿照抱著黃纓潛入水中,猛向前游:身后一陣暗潮推送,巨大的石刀倏然沒入水中,旋
又被刀柄纏著的鐵煉拉出水面。
耿照心念一動,忙扭身向右游開,“唰!”石刀二度入水,蕩開陣陣余波,只差幾尺便要
擊中二人!耿照不敢冒出水面,憑一口氣向岸邊游,眼前突然一陣氣泡骨碌碌竄升,原來黃
纓已吐盡肺中之氣,攀著他的兩只小手一松,便要浮上。
耿照趕緊拉住,黃纓掙扎起來,攪得氣泡翻涌,一股腦兒沖上湖面。
他急中生智,一把將黃纓拉回懷里,低頭覆住她的嘴唇,將空氣度了過去--
回過神時,才發(fā)現(xiàn)黃纓攀著他的脖頸,涼涼的嘴唇吮著他的,貪婪地汲取空氣。她的唇
嘗起來沒有任何味道,香的、臭的......通通都沒有,有種很潔凈的感覺:形狀很小巧,唇珠
十分豐潤,觸感細滑,像是切工極細的新鮮魚膾。
兩人相擁著靜靜下沉,石刀破水的殘跡一次比一次遠,湖浪漸漸將他們帶向岸邊。終于,
耿照的氣也到了頭,兩人奮力蹬水,“嘩啦”一聲沖出水面。
氣空力盡,誰也說不出話來,總算免除了彼此的尷尬。耿照攬著她輕輕蹬水,感覺她也
開始試著漂浮,指著不遠處的兩艘舢舨:“你能不能游到那兒?”黃纓大口大口吸氣,并不答
話,片刻才點了點頭。
耿照以為她氣惱自己輕薄,心下歉然,只說:“你先游過去,我回頭救人。”黃纓又點頭,
深吸一口氣,低頭鉆入水中。耿照放心不下,又不想令她不快,暗自尾隨。
雨勢不減,湖水混濁,為防跟丟了人,他只好游近些個:只見黃纓扭動身子,赤著一雙
足趾平斂、有如貓兒爪軟墊似的雪白小腳,兩條渾圓勻稱的腿子一屈一夾,蹬水而出,這小
翠蛙也似的泳姿在她使來,居然頗為曼妙,說不出的矯捷靈動。
她身上除了鵝黃肚兜、下半身的杏黃妝花緞裙之外,外衣、裙內(nèi)的紗褲等,全都是薄紗
細羅制成,雨水打濕之后緊貼肌膚,雪白的肌色透出紋理,便如半裸一般。先前在水面時陰
霾罩頂,大雨滂沱,尚且不覺:一入水中,卻是瞧得一清二楚。
黃纓的雙腿一開一闔,緞裙掀如花綻,紗褲里籠著兩團雪白股肉,臀形渾圓挺翹,全是
結(jié)實的肌肉,運動間繃得緊緊的,絲毫不顯余贅:股間僅一條小小肉縫,色澤是極淺極淺的、
熟桃蒂陷似的粉酥紅,至菊門才又稍稍擴延成一小片粉致致的三角形,其間縫褶看不真切,
只覺十分細小,虛掩著一小撮飄散在水中的粗卷烏茸,若隱若現(xiàn),分外誘人。
薄薄的紗籠底部上,另有一片細白污濁,遮去了秘處的銷魂全景,只透出些許粉嫩的肉
色輪廓,以及茂密烏黑的毛發(fā)。
耿照突然意識到:原來是自己適才的荒唐之舉,在她褲底留下了稠濃的漿漬,不由得血
脈賁張,幾乎要伸手去摸:猛一回神,暗自心驚:“奇怪!我......我到底是怎么了?”趕緊鉆
出水面。黃纓毫無所覺,奮力向前游去,幾個起沒間攀上了舨舷,被湖浪推往岸邊。
耿照強抑綺念,回頭去找先前的那條舢舨,橋上戰(zhàn)況又有變化──
巨漢自從失落了黃纓,像發(fā)了瘋似的,把鐵煉石刀當作流星錘使,出手大開大闔,殘敗
的九曲橋不堪摧折,搖搖欲墜。那藍衣少女滑到橋面左側(cè),腰腿被半毀的護欄卡住,上半身
已傾出橋面,長發(fā)隨風雨飄搖,兀自不醒。
耿照不識采藍,也看得出形勢危急--不同于適才黃纓的情況,采藍身下,乃是碎裂成
無數(shù)尖叉的橋墩殘柱,一旦掉落,勢必被木尖刺穿身體,死得無比凄慘!
染紅霞不敢再放任巨漢破壞曲橋,巨漢舉刀揮下,她便豁盡全力,以昆吾劍接之:刀劍
交擊的一瞬,全身衣角爆起罡風,濃發(fā)飛散,朱唇間迸出血絲,繡線的粉底紅靴陷入橋面近
寸,卻毫不退讓。
--那實在是非常奇妙的畫面。
苗條端麗的紅衣女郎揮舞金劍,與手持兩丈巨刀、高她將近一倍的巨漢對撼,一步也不
退,一刀、一劍地對擊回去,彷佛兩人勢均力敵......
曲橋依舊在傾圮著,染紅霞的作為只是延緩結(jié)果而已。耿照知道她等的是誰--
他一躍入水,用盡力氣游到橋下,奮力爬上橋墩。頭頂上,巨漢與染紅霞第十三度對撼,
仰頭大吼:“我--擊--!我--擊--”刀劍鏗然交碰,余勁終于震垮了這段橋身,采藍
倒栽落下,耿照一躍而出,橫里抱著她跌入湖中!
五丈來長的破碎橋體,連同木拱、橋柱等轟然入水,瞬間形成漩渦,將兩人一股腦兒拖
到湖底。
耿照額頭被重物所擊,骨碌碌的喝了幾口水,沉著地不亂掙扎。斷腸湖岸沿岸水深不深,
至多兩丈余,能建亭閣的巖臺更淺于此:橋體沉底之后,漩渦急遽減弱,他抱著采藍橫里游
出,奮力浮上水面。
采藍被湖水嗆醒,發(fā)了瘋似的胡亂掙扎,耿照唯恐兩人一齊沒頂,只得抱著她的纖腰倒
泳上岸,突然后腦勺一痛,“碰!”莫名撞上一片硬板。抬頭見舷邊探下一雙柳眉大眼,右眼
角下還有一顆晶瑩的朱砂小痣,蒼白的笑容有些勉強,還帶有三分釁意:“喂,冒失鬼!你撞
到船啦?!闭屈S纓。
他將采藍抱上舢舨,趕緊別過頭去。
采藍的服色與黃纓相仿:除了蔥藍滾綠邊的緞面肚兜,還有束到胸下的壓銀石榴裙之外,
薄羅制成的裲襠外衫、裙內(nèi)的紗褲等幾近透明。采藍身段纖細,柳腰無須束帶,便只一握:
肩胸也是薄薄一片,卻不露骨,玲瓏浮凸的雙乳撐起肚兜下緣,觸感溫綿,峰巒尖尖,絕非
瘦硬平板的類型。
九曲橋從中斷去,千鈞一發(fā)之際,染紅霞躍到靠岸的一側(cè),巨漢卻連人帶刀跌入湖中。
耿照將舢舨靠岸,帶著二姝上了橋,橋上只見染紅霞拄劍喘息,口唇邊黏著幾絡亂發(fā),雙手
微微發(fā)顫。
“紅姐!”采藍飛撲到她懷里,放聲大哭。
染紅霞用上臂環(huán)著,無法緊抱,耿照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她雙手虎口爆裂,滿掌是血。“多謝
你了。”染紅霞向他頷首施禮,嘴唇輕歙,語聲卻不如先前有力。
“也沒甚好謝的。二掌院受了內(nèi)傷,須得趕快延醫(yī)治療?!?/p>
耿照四下眺望:“對了,那......那人呢?他到哪兒去了?”
雨越下越大,遠方隱然雷動,漸次而來。
染紅霞指著斷橋底下?!霸谀抢?。”
巨漢跌在破碎的橋墩上,尖叉刺得他肚破腸流,身下湖水都被血污染成了深濃的黑醬色。
采藍尖叫一聲,掩面不敢再看,黃纓倒是興致勃勃,俯身觀望了好一會兒,驀地失聲驚叫:“紅
姐!他......他還在動!還在動!”
染紅霞與耿照雙雙探頭,果然巨漢睜開空洞的眼睛,慢慢撐著橋墩,似乎想將被四五根
尖刺刺穿的身體拔起來!耿照目瞪口呆:“這......這哪里還是人?他......他全然不會痛么?”
腹中一陣翻攪,酸水涌上喉頭。
不多時,巨漢硬生生將自己“拔”了起來,拖著淌流不止的血污臟器,試圖以一只左手
攀上橋底木拱,一邊爬一邊朝這邊吼著:“我--擊--!我--擊--”嘶啞殘破的聲音如
同身軀一般,彷佛再用得片刻,便要支離崩散。
染紅霞面色煞白,回頭對二姝道:“快上岸躲起來!通知其余師姊妹,到掌門閉關(guān)處躲避,
沒有我的號令,誰都不許出來!”采藍雙腳顫得無法行走,黃纓攙她離開,只回頭瞥了耿照
一眼,什么話也沒說。
“耿兄弟,你也走罷?!比炯t霞試圖握劍,雙手卻難以顫止?!斑@是本門之劫,煩你將此
間的情況報與貴城知曉,我大師姊若有相詢,也望你將經(jīng)過細細稟報,就說‘紅霞力戰(zhàn)不休,
并未辜負水月歷代祖師’?!?/p>
耿照搖頭:“要走一起走。我瞧他這個模樣,未必追得上我們。”橋底巨漢屢屢從木構(gòu)滑
落,動作僵硬呆板,似正呼應他的言語,只是仍不住發(fā)出“我擊”的可怕吼聲,令人聞之股
栗。
“這‘我擊’是什么意思?”耿照不禁蹙眉。
巨漢爬了丈余高,忽然失手滑落,雙腳撞在突起的巖盤之上,喀啦一聲,扭曲成極為怪
異的形狀。他仍不知疼痛,掙扎片刻,右手拖著鐵煉一甩,那柄巨大的石刀破水而出,“轟”
的一聲插在巖上。
“這人真像是中了邪,好像......好像被什么東西控制了似的?!惫⒄锗馈?/p>
“不是‘我擊’?!比炯t霞突然開口,指著石刀刀板上兩個頭顱大小的篆字。耿照粗通文
墨,卻不識篆書,只覺那兩字鐫得四仰八叉,宛若兩只攤平的人面蛛,蟲肢虺形,說不出的
猙獰可怖。
“是‘萬劫’?!比炯t霞隨口向他解釋:“那刀上陰刻的,是‘萬劫’兩個古篆,似是刀
銘?!?/p>
“是萬劫不復......的‘萬劫’二字么?”
“正是?!?/p>
耿照不由打了個寒噤。
忽聽巨漢狂嗥一聲,仰天大叫:“萬--劫--”鐵煉一揮,石刀脫手飛出,劃了個偌大
的圓弧,“轟!”一聲打穿水風涼榭的屋頂!
染紅霞倏然起身:“碧湖!”
耿照返身發(fā)足,邊跑邊回頭叫道:“二掌院別慌,咱們撐船過去瞧瞧,我料他--”話沒
說完,忽然停步,忍不住睜大了眼睛。染紅霞心知有異,順著他的指尖猛然回頭,只見天際
電光一閃,劈得半個湖面青白耀眼。
電光中,一抹小小的身影走出水風涼榭,僅穿著小衣的年輕胴體分外誘人。
她的肩膀線條圓潤,乳房浮凸有致,身段有著少女獨特的腴潤,卻絲毫不顯肉感:下身
未著裈褲,僅有一條薄薄的紗裙,肚兜遮到小腹下緣,紗裙被暴雨一打,裸出兩條又細又直
的修長美腿,以及腿根處微微凹陷的誘人溝縫--
若不是頭臉裹滿紗布,光憑這副玲瓏嬌軀,便已堪稱國色。
“碧湖!”染紅霞失聲大喊,又倏地凝住。
少女手里,拿著一把兩丈來長、獸皮纏柄、刀末拖著長長鐵煉的巨大石刀。
她一步一步、歪歪倒倒地向前走,猶如一具壞掉的扯線傀儡,石刀在她手里卻彷佛沒有
重量,隨著她僵硬扭曲的步伐,發(fā)出喀啦啦的鐵煉摩擦響,一點都不覺得少女的身長只有五
尺余。
轟隆一響。電光之后,雷聲終于落下。
彷佛向染、耿二人示威,頭裹重紗的嬌小少女扛起石刀,仰天尖嘯:“萬--劫--!”
※ ※ ※
東海道湖陽城郊,靈官殘殿
煙雨凄凄,更不休停,下得日與夜彷佛都失去了形狀,教人難以廓清。
四大劍門的人馬在破廟里等了半天,漸漸有些松懈,或坐或臥,各自散列。
水月停軒諸女并腿斜坐,席地圍著代掌門許緇衣,其中多是十幾二十歲的妙齡少女,為
了便于行動,多著膝裙綢褲,腴潤的大腿繃出雪團般的誘人線條,彩衣各色、側(cè)身閑倚,比
常制略為細短的長劍或擱膝上,或抱乳間,雪白的褲管裹著一雙雙青春結(jié)實的腿子:繡靴雖
作武人形式,益發(fā)束出脛踝曲線。
少女們不時合頭并頸,發(fā)頷間傳出喁喁笑語,煞是好看。
另一廂,鹿別駕斜踞于四抬軟榻之上,一雙細長的鳳眼里黑多于白,眼瞳又大又滿,微
瞇時十分濕潤,有股望之不進的深。四大劍門里,就屬他帶來的從人最多,那些年輕道士四
散坐開,早不復初進時的精警,頻頻拿眼偷瞟不遠處的水月弟子們,懶憊散漫,毫無紀律可
言。
談劍笏頻頻遠眺,一邊留心囚籠四周的動靜,鐵一般的紫膛面龐上陰晴不定,足見心焦。
此行的院生都是他的親隨,知這位副臺丞一板一眼慣了,都不敢大意,十余人圍著大殿中央
的澆鐵磚籠,按劍凝神,反倒成為水月停軒的姑娘們悄聲取笑的對象。
“淥水琴魔”魏無音則獨自據(jù)著一角,雙手攏在袖中,倚琴閉目,誰也不理。
他面上無須,一旦閉起那雙鋒芒如電的銳目,便顯露出老態(tài)。棱瘦的側(cè)臉宛若峭壁奇峰,
冷硬清瞿,雖然滿面孤驁,可以想見年輕時必也是一位傾倒無數(shù)名門淑女的美男子。
時間,就在雨簾里外無聲無息地流逝。有人百無聊賴,有人心急如焚,有人隱含殺心......
直到清脆的鈴鐺響透雨而入,待得眾人起身之時,一輛篷頂破轅的老舊驢車已然來到廟前。
“吁”一聲稚嫩童音,拉車的蹇驢顢頇停步,似被沉重的車軛壓蒙了,在雨中不住搖動
大頭長耳,甩著怎么也甩不完的水珠。水月停軒的女弟子們被逗得咯咯嬌笑,車座邊忽然躍
下一名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少年,單手叉腰,冷笑著一指:“笑什么!陪酒賣笑么?哪個淋
雨不濕的,也站出來淋一淋試試!”
諸女聽他罵得粗鄙,不禁一愣,俱都沉下面孔。
談劍笏蠶眉微蹙,快步趨前,目光里外巡梭一遍,見那車的確是獨自而來,前后沒埋伏
什么刃光人影:駕車的除了這名童子,另有一名身穿蓑衣、頭戴編笠的佝僂男子坐在車上,
破爛的葛布寬褲卷至膝頭,露出兩條瘦削蒼白的腿。
“小朋友,此間將生事端,請你與你的......”他抬望了篷車一眼,那童子極是乖覺,介
面道:“......是我阿爺。”談劍笏點頭道:“請與令祖速速離開,以免遭受池魚,無辜受害。”
少年瞥了他一眼,冷笑:“偏就你們能避雨?哼!”指著殿中巨大的澆鐵磚籠,大剌剌的
說:“快把那東西移開,我阿爺要把車駕進去?!币鈶B(tài)囂狂。院生們不覺動氣,一人提聲叫道:
“兀那小兒!可知我家大人乃正五品之臺丞副貳,安敢......”卻被談劍笏揮手制止。
忽聽一把清脆嬌嫩的女聲道:“誰說避不得雨?我偏說避得!”
兩條一模一樣的窈窕身影踏水行來,金釧、銀雪并持兩傘,油黃傘蓋下覆著一襲俏麗紫
衫,任宜紫雙手背在臀后,橫持著一柄乳白鞘兒紫流蘇的細窄長劍,緊實的小腰隨風款擺,
踮著繡鞋尖一跳一跳的走進廟里。
任家是平望都的貴族出身,任宜紫精于穿衣,手眼品味遠遠超越尋常的十八歲少女。
她上身著一件紫緞裲襠--這種短袖窄身、由前后兩片布縫制而成的小背心,原是模仿
軍中的兩當甲而來,乍看裹得嚴實,胸上只露鎖骨,但因衣擺僅至胸下,被胸脯撐起一大片
空子,左右衣襟又扣在乳間,不惟突出胸前溝壑,更顯得乳房堅挺。
任宜紫這件乃特別延請湖陽城的巧手名織單夫人裁制而成,比尋常的裲襠更短更窄,結(jié)
襟處故意縮小寸半,不用扣子,僅以一條一寸長的銀蔥緞繩相連,裹得雙乳玲瓏浮凸,布下
彷佛覆著一雙異常飽膩、渾圓堅挺的玉脂扣鐘。
她以一襲曳地的百褶白綢長裙搭配裲襠,樣式雖然保守,裙腰卻高高束在胸下,襯得下
身極為修長,令人充滿想像。
男子目光至此,等閑已難以自持,任宜紫偏又與諸女不同,不穿武靴,故意選了雙小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