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五色帝牙 第三十折 背水一戰(zhàn),深溪同途
此話一出,眾人盡皆色變。
符赤錦俏臉一沉,怒道“老神君,你這是什么意思?”杜平川為防兩人一言不合,又動
起手來,趕緊緩頰:“老神君,萬一有什么閃失,斷難向那人交待,況觀海天門自詡正道,當(dāng)
年剿滅妖刀后,便領(lǐng)著頭與七玄翻臉,率先消滅了狐異門,栽贓嫁禍,卑鄙下流,也不是什
么好東西,何必為了這廝與自家人過不去?”
薛百勝疏眉一挑,怪笑道:“自家人?誰是自家人?能向老夫發(fā)號施令的只有五帝窟的宗
主。那人是什么東西?他的事,關(guān)老夫屁事!”
符赤錦寒著臉哼笑道:“好啊,老神君英雄了得,盡早與那人分個高低,也好替大伙省事。
還是今年的九霄辟神丹,老神君便不要服了?”薛百勝面無表情,瞇眼只瞅著她,片刻才慢
慢吞吞道:“世上只有你符家之人沒有資格說這話”
符赤錦如遭重?fù)?,身子微微一顫,面色陰沉,不再言語,白皙飽滿的酥胸劇烈起伏,幾
乎將姣好的櫻唇咬出血來。
胡彥之聽得蹊蹺:“看來,這回五帝窟的高手傾巢而出,卻是受了一名外人的指使,老銀
蛇滿面不豫,心不甘情不愿的,看來有把柄落在‘那人’手里。那九霄辟神丹不知是什么玩
藝?”眼前唯一的生機(jī)便是與薛百勝打平一百卅七合,比起浴血沖出重圍,老胡已心滿意足
了,哈哈一笑:“晚輩想與前輩討一條板凳,歇歇腿兒?!?/p>
草棚中只有一凳,杜平川見機(jī)極快喚人從舟上取了一條來。
薛百勝冷眼看著,哼笑道:“怎么,死前還想舒坦些個?”胡彥之振袍坐下,笑道:“前
輩坐在凳上,晚輩也不好多占便宜,咱們坐著打好了,誰要是離了凳,便算是輸?!逼鋵嵰?/p>
他受傷之沉,若無板凳支撐身體,恐怕連一招也接不下。
薛百勝是老江湖了,如何看不出他取巧?冷笑:“趴著打都行。老夫要離了一寸半分便算
是輸?!钡释茸屇阏哿?,也算我輸!這樣,你還有沒有話說?“胡彥之笑道:“要是前輩再借
晚輩一對長劍,那就更好了!晚輩是使雙劍的,空手向前輩討教,未免太過無禮?!?/p>
忽聽“撲哧”一聲輕笑,猶如風(fēng)過銀鈴,無比動聽。眾人吃驚回頭,發(fā)笑的竟是黃島之
主何君盼。
她也知道這一笑甚不得體,連忙伸手掩口,玉靨飛紅。輕咳了兩聲,視線轉(zhuǎn)向別處,彎
睫眨巴眨巴地扇云排風(fēng),一雙清澈分明的大眼骨碌碌的,反而更顯心虛。
眾人不忍令她難堪,一愕之后都裝著若無其事,連薛百勝也無不悅。
她自己卻過意不去,猶豫一瞬,又低聲道:“薛公公,真是對不住。這人真......真賴皮?!?/p>
說完,忍不住面露微笑。身旁諸人都笑起來,只杜平川還是一貫的沉穩(wěn)。低聲道:“在老神君
面前,需稱‘老神君’才是?!焙尉我膊晦q解,垂眸輕道:“我知道啦?!?/p>
胡彥之得美人一笑,精神百倍,接過薛百勝遞來的兩柄青鋼劍,奇道:“咦,好薄的劍柄!”
輕輕一交擊,輕笑道:“晚輩練有一路出責(zé)無回的劍法,威力之大,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住。少
時若抵擋不住‘蛇虬百足’,逼不得已而用之,尚請前輩海涵。”
薛百勝微微一怔,不覺失笑。
“嘖!老夫竟有些喜歡你了。來,廢話少說!死生有命,刀劍無眼,你留心自己就好,
不比替老夫擔(dān)心。”雙手微伸向后,骨瘦嶙峋的十根手指張開,宛若龍爪,瞇眼詭笑道:“來
吧!”
胡彥之道:“好!”劍尖交剪,徑取薛百勝頭頸要害!
薛百勝身后成排兵器突然“動”了起來--火叉、大斧、九曲戟、竹節(jié)鋼鞭、劈水亮銀
鏨,各式長短兵器如波浪般接連倒落,紛至遝來,只見薛百勝雙臂挪移,腳踢肩滾,胡彥之
不得不易攻為守,舞劍左格右檔,硬是將此起彼伏的器械反擊回去,似被圍在數(shù)人、乃至十
數(shù)人間混戰(zhàn),竟無一息之裕。
(這......便是“蛇虬百足”?)須知胡彥之討凳非是賴皮,而是經(jīng)過精密計算的策略。
兩人坐著交手,約定先起者為敗,雙凳相距不過四、五尺,能容刀劍一類短兵相接,槍、
戟、鋼鞭等重長械便無用武之地。
以他受傷之重,光以鋼鞭自身的重量揮擊,他便絕難招架;要閃避飛撾,鏢刀,小流星
等飛索暗器,腰腿恐怕也有所不逮。利用板凳將戰(zhàn)圈鎖死在五尺之內(nèi),應(yīng)是他最為有利的情
況。
誰知薛百勝仿佛渾身都長了手眼,腳跟往后一踢桿尾鐵??,長一丈四的紅纓鐵槍便由上
而下倒落,槍桿的中心貼在他肩背上挪來滾去,槍尖便如鳳點頭般吞吐晃掃。威力絲毫不遜
于雙手平持。
他雙手始終攏于肥大的麻布袖中,光靠肩肘彈撞,便將整排兵器操使如浪,銳不可當(dāng);
胡彥之被攻了個左支右絀,雙劍幾乎把持不住,一咬銀牙:“罷了罷了!若再藏招,恐怕連三
十招都撐不過,遑論百卅七合!”驀地大喝:“前輩留神,晚輩得罪!”雙劍一合,形勢倏地
一變--雪崩似的燦爛銀光忽從他兩臂身側(cè)轟然傾落,銳風(fēng)呼嘯,刮面生疼,旁觀眾人禁不
住退了一小步,漫天亂舞的長短器械一撞上銀光便即潰散,薛百勝雙臂一振,被逼得也擊出
兩柄薄刃長劍在手,袍袖翻飛,硬撼胡彥之的銀波快劍!
兩人均是以快打快,長劍交擊聲密如驟雨,無一刻稍停;杜平川等頓覺華光刺目若千陽,
交閃如電的劍刃回映著獵獵刮動的炬焰,快到連劍形臂影也不見,兩人俱包在一團(tuán)銀光之中,
戰(zhàn)況難以廓清。
耿照被盤頂石磨壓在凳旁,身處戰(zhàn)團(tuán)最中心,看的矯舌不下。不只因為兩人的動作太快
太精準(zhǔn),攻勢猶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防守者卻能一一回?fù)簦鹑翮R映,而是老胡老胡所
用盡管是劍招,那潑風(fēng)似的路數(shù)耿照卻再熟悉不過。
(這是......“無雙快斬”?。┰诶虾种惺箤⒊鰜恚瑹o雙快斬不止是快,更可怕的是一
劍重過一劍,仿佛前一劍余勁未散,下一劍已狠狠砍至,薛百勝雙劍所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
他畢竟是年邁血衰,揚棄內(nèi)息運化一味斗快斗狠,對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十分不利。
驀地老胡暴喝一聲,雙劍齊下,往薛百勝肩頭處斜斜砍落,勁力之強(qiáng)氣勢之猛,壓得凳
腳入地寸許,薛百勝不得不交叉接擊,兩柄劍猛被壓至胸前。
胡彥之虎目暴綻精光,正要一鼓作氣將他壓倒,忽地兩脅劇痛,竟遭兩柄薄刃青鋼劍貫
入;喉頭一甜,一抹鮮血已溢出嘴角。
薛百勝雙手持雙劍,正被自己牢牢壓制,除非他有四只手,否則如何能夠?
胡彥之強(qiáng)忍劇痛,赫見薛百勝兩只袍袖滑落肘間,露出一對鑄鐵般的黝黑手掌,左右食、
中二指間各箝著一柄薄刃青鋼劍;而雙手的中指與無名指之間,則箝著另外兩柄、也就是刺
入自己脅下的,與前兩柄一模一樣的薄刃青鋼劍!
近距細(xì)看,薛百勝十根手指的指節(jié)比常人更長,骨節(jié)突出,指間的肌肉異常發(fā)達(dá),布滿
突疣般的硬繭,尤其是箝著第二對劍的中指、無名指,其扭曲靈活的程度,簡直就像第二只、
第三只食指一樣。
三指間不但能夾著兩柄劍與胡彥之過招,還能在架住來劍的一瞬間,將第二對劍往下分
刺,制住胡彥之。
蛇本無足,若能憑空生出,必是不存在的虛幻之足。
(原來這就是“蛇虬百足”的真面目?。┖鷱┲肫鹪谄酵冀诸^見過的賣藝人的手
法。賣藝的郎中取八文銅錢來,雙手各置四文握起,每每雙拳交錯、吹一口氣,則右手剩三
文而左手變五文,如此變換不休,有個名目叫“八仙過?!?。
他私下纏著郎中欲一窺秘訣,郎中將一枚銅錢置于指間滾動,又將銅錢平放于掌心,翻
掌朝下而錢不落地?!叭艉鬆斈芫毜揭哉萍y夾住銅錢,這門戲法便是小成了?!崩芍行χf。
“我不信。”胡彥之哼笑:“你能用掌紋夾住銅錢?”
“小人不用掌紋?!崩芍械溃骸靶∪司毚说酪殉^二十五年,掌中每一條紋路都練出了繭
子,繭子又化成皮褶,最后竟成了一只小小的皮膜口袋。小人一只掌里能塞入五枚銅錢,八
仙過海又有何難?”
“精通百兵”不過是薛百勝的煙幕,如何羅列在后的各式長短兵刃,以及攏住兩只手的
寬袍大袖一般,均是惑人耳目之用。
--“蛇虬百足”練的,其實是指力。
不僅練到要持兵應(yīng)敵,更須靈活如蛇,將兵器在指間自由變換。
“我服了!”胡彥之哈哈大笑,鮮血混著唾沫淌下頸頷;薛百勝默然良久,忽然抬頭:“你
這路劍法,莫非是天門劍脈的七言絕式‘天階羽路自登仙’?”
胡彥之又咳出幾口血沫子,無視兩肋正插著利劍,豪邁大笑:“差得遠(yuǎn)了!不瞞前輩,以
晚輩內(nèi)傷之重,使不出‘天階羽路自登仙’。方才所用乃晚輩自創(chuàng)的一路劍法。”
薛百勝疏眉一挑。“那是你自創(chuàng)的劍法?”
“正是?!?/p>
薛百勝難掩錯愕,幾度欲言又止,半晌才垂眉道:“叫什么名目?”語氣竟自有一絲蕭索。
胡彥之微笑道:“叫‘寒雨夜來燕雙飛’。我那牛鼻子師父使劍是天階羽路,飄飄欲仙,老子
差得遠(yuǎn)啦,也只能混作兩只傻鳥。”
薛百勝嘿的一聲,拔劍撤手。胡彥之咬牙悶聲,仰頭滾落板凳,單臂捂著肋下傷口,欲
拄劍起身,無奈內(nèi)外交煎、新舊相疊,又吐出一口鮮血,半身染紅,竟難撐立。
“共是一百四十七招?!毖Π賱俚坏溃骸澳阙A了,年輕人。你們走吧。”
起腳一蹴,石磨翻落地面。耿照被制住的穴道早已沖開,忙一躍而起,直奔出數(shù)步才膝
腿一軟,肩上創(chuàng)口之疼與胸背淤血之痛一起迸發(fā),咬牙撐住疲軟的身體,奔過去將老胡攙起。
五帝窟眾人面面相覷,但白帝神君出口無回,何君盼低聲湊近杜平川耳畔,粉唇輕合幾
下,杜平川回頭一招手,阿傻便被放下船來。
符赤錦咬著唇道:“老神君!你一人快意,卻要害苦五島之人!”薛百勝冷笑道:“世上
也只有你符家之人,沒資格說這話!”符赤錦鐵了心要留人,纖足躍起,居高臨下,揮掌拍
向胡彥之的頭頂。
薛百勝霍然躍起,右手五指洞穿板凳,就這么提著橫揮出去,與符赤錦隔空對了一掌,
側(cè)身道:“還不快走?”耿照與阿傻一人一邊,攙著老胡踏上碼頭,直奔薛百勝的竹篙小舟。
薛百勝知她“血牽機(jī)”的厲害,提著板凳一指,兩人相隔足有四、五尺遠(yuǎn),冷然道:“符
家娃兒!老夫今日倒要看看誰能留得下他們!”符赤錦粉面煞白卻忌憚“蛇虬百足”的厲害,
不敢近身與他纏斗。
耿照等三人萬般艱難地來到船邊,正要下去,水面忽有一道凌厲刀氣,呼嘯著劃水而來,
所經(jīng)之處白浪掀起數(shù)尺高,眼看就要將三人劈成兩半!
“留神!”
薛百勝感應(yīng)氣機(jī),未及回頭,搶先飛起一腳將石磨踢過去,轉(zhuǎn)身時人已縱出,左掌指間
帶風(fēng),“呼!”一聲甩出一桿卅六斤重的九曲月牙戟,右手板凳徑向刀氣掃去!
耿照等三人及時趴下,刀氣自頭頂掠過,轟然一聲,石磨、曲戟應(yīng)聲兩分,薛百勝揮凳
一格,整個人被撞得倒飛丈余,落地時不由得踉蹌幾步,咬著一口鮮血穩(wěn)住身形,手中木凳
一停,倏地四分五裂!
“退......退下去!”他手撫胸口,讓耿、胡等三人先退下碼頭,一張黑黝紅亮的面皮漲
成紫醬色,渾身劇烈顫抖,似忍受著極其巨大的痛苦。杜平川看出異狀,揚聲道:“老神君!
可是丹效過了?”
符赤錦蹙眉道:“應(yīng)是為擋那一刀,提運內(nèi)力超過八成功力,辟神丹的效力壓不住了。”
想起一事,提聲叫道:“快盤膝坐下,散息于脈!你越是運功抵抗,不但白受痛苦,更將催化
雷勁,后果不堪設(shè)想!須借外力方可壓抑?!蹦_步細(xì)碎,繞過了胡彥之等,直往碼頭行去。
薛百勝盤腿調(diào)息,忍痛一揮袍袖,厲聲道:“不......不比!你練那歹毒陰損的武功,還想
拿......手碰一碰老夫?滾開!”符赤錦停下腳步,慘白的臉上兀自掛著一絲狠笑索性閉口不
語,卻不似要落井下石。
河面那條漁舟越來越近,轉(zhuǎn)眼靠上岸來,船頭一前一后立著兩人:后頭那人身形胖大、
黑如鍋底,斜背著一只巨大的烏漆刀匣;而前頭那人生得魁梧雄壯,目似伏威,一身黑袍玉
帶、披風(fēng)飄揚,猶如微服出巡的功臣武將,頭頂卻以一只金冠束發(fā)。
豪邁的燕與書生氣的包巾玉釵合而為一,普天之下唯此人不顯軒格,正是鎮(zhèn)東將軍
麾下武首席、威震東海的<八荒刀銘>岳宸風(fēng)!
船未停梢,岳宸風(fēng)著殺奴躍上碼頭,撇了一眼薛百勝的狼狽模樣,微笑道:“適才不知
是老神君在此,這一刀竟未留刀。誤傷了老神君,在下好生過意不去?!?/p>
薛百勝面上紫氣大盛,嘴唇青白、渾身劇顫,已無余力斗口,苦苦咬牙忍受,不吐一句
示弱的言語。岳宸風(fēng)雙手負(fù)后,清了清喉嚨,朗聲笑道:“剛才是誰說要放人的?”眾人皆不
敢出聲。
符赤錦嫵媚一笑,妖妖嬈嬈地福了半幅,咯咯笑道:“誰敢呀?不過就是有人犯渾,一時
得了失心瘋。所幸主人神功蓋世,一舉擒賊,奴家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鳖┝吮娙艘谎郏?/p>
見薛百勝自顧不暇,三島中除了自己,更無第二名能震懾全場之人,領(lǐng)頭盈盈下拜:“紅島神
君符赤錦,恭迎主人圣駕!”
杜平川猶豫片刻,也對何君盼使了個眼色,率黃島眾人躬身道:“參見主人!”
岳宸風(fēng)哈哈大笑,一揮披風(fēng):“都起來吧!諸位不必拘禮?!贝蟛阶呦麓a頭。
行過薛百勝身過時,見他渾身不住顫抖,不知是因為痛苦太甚,抑或受不住這般獻(xiàn)媚場
景的屈辱。岳宸風(fēng)勘誤人消輕輕一腳,便能踢死這麻煩之至的老東西--即便沒有“九霄辟
神丹”的禁制,薛百勝也不是他的對手。
但此時此刻,殺死這頑固的老兒也許才是仁慈太過。晚過兩天再發(fā)丹藥給他,足夠他一
整年安分了--如果到時,他還沒被雷勁貫體的痛苦給弄瘋的話,岳宸風(fēng)心滿意足的笑著,
負(fù)手走向今晚的獵物。
瞥見岳宸風(fēng)的一瞬,胡彥之忽然懂了。
腦海中電光石火的一掠,他想起當(dāng)日在云上樓時,耿照所轉(zhuǎn)述的阿傻之言。
阿傻的大哥與岳宸風(fēng)最后一次約斗折戟臺,阿傻兄弟倆身無長物,只能以岳家列祖列宗
的大牌做抵押。阿傻的大哥說:“......這回,我押的是我的姓名,你贏,從此這木牌底下的名
和姓歸你。這,夠不夠分量?”
岳宸風(fēng)回答道:“你早兩個月來肯定值,不過我近日才殺敗盤據(jù)環(huán)跳山的五帝神君,降服
人稱<伊沙陀之魔>的攝殺二律仙,身價暴增,一條姓名只怕不夠。”
阿傻讀的是唇語,以他當(dāng)時的閱歷,不可能判別“環(huán)跳山”與“五帝神君”
是什么,因此記的是同音異義的別字,并把“神君”錯記成了“神兵”。而后在云上樓當(dāng)
眾訴冤,耿照譯的便是同音別字,老胡因而錯失了是關(guān)鍵的環(huán)跳山、五帝等詞語。否則以其
見聞廣博,早發(fā)現(xiàn)了兩者間的牽連。
我近日才殺敗環(huán)跳山的五帝神君,身價暴增。
五帝窟絕跡多年,說是被正道中人消滅......這才毀了與外界互通聲息的唯一關(guān)哨,
從此再無人能出入星羅海。
江湖傳言并沒有錯。有一名<正道中人>不知以什么方法打敗了五帝窟的五島高手,迫
得他們封關(guān)退隱,絕足江湖。但這則流言只說對了前半截,后半截卻不為人所知:這名正道
高手以不知名的法子,控制了五帝窟,使七玄之一的邪魔外道成為其私兵,暗中干著殺人越
貨、剪除異己的勾當(dāng)!
當(dāng)然老胡的判斷也沒有錯。無論是鎮(zhèn)東將軍府或赤煉堂,都不可能與七玄勾結(jié)。
勾結(jié)這幫妖魔鬼怪的,是岳宸風(fēng)胡彥之咳出幾口鮮血沫子,冷笑道:“岳宸風(fēng),你與
外道勾結(jié),不怕慕容柔知道了,要砍你的腦袋?”岳宸風(fēng)哈哈一笑,點頭道:“胡兄說得極是,
故而今日之事,萬不能教將軍知曉。”
胡彥之“呸”的一聲,一抹唇際的血漬。
“岳老師笑得這么無恥,肯定要殺人滅口了?!?/p>
“那到不是?!痹厘凤L(fēng)環(huán)抱雙臂,撫頷笑道:“耿照是刀皇傳人,又通曉妖刀之事,背上
背的物事這般緊要,非但不能殺害,還須盡力保護(hù);若能供出妖刀種種,慕容將軍便能<私
藏妖刀,圖謀不軌>的罪名,抄了白日流影城。比起妖刀,這個籍口更是萬金不換,價值連
城。”
胡彥之心想:“赤眼與小耿之事傳得好快!這可不妙?!币猿酂捥门c鎮(zhèn)東將軍府勾結(jié)之深,
料想今日赤煉堂圍朱城山之后,橫疏影勢必要給個交代;岳宸風(fēng)若一直埋伏于左近,得知此
事并不奇怪,甚至原在意料之中。
岳宸風(fēng)續(xù)道:“至于那位阿傻兄弟,我倆雖有些小小的不愉快,到底也是舊識一場。當(dāng)年
我既未殺他,今日也不忙著殺?!鳖D了一頓,微笑道:“今夜非死不可的,只有胡兄一位?!?/p>
胡彥之心中一凜:“他原不必殺我。如此著意要殺,其中必有蹊蹺。”突然仰頭大笑起來,
笑得前仰后俯,又咳出血唾。岳宸風(fēng)抱臂冷眼,笑意漸凝,鼻端重哼了一聲:“你笑什么?”
“笑你冤哪!”老胡好不容易止住笑聲,拍拍胸口緩過氣來,一指周圍眾人,斜也而笑:
“你老底都翻出來啦,還弄出這么一大家子勞師動眾的,要還殺不了我,抓不到這兩個小的,
不知會不會很嘔?”
岳宸風(fēng)面色不變,老胡唇長嘯,林中忽沖出一條巨大的烏影,四蹄放開人立而起,咆
聲猶如虎嘯,吼得所有的馬匹都腿軟跪地,功力銷差的人也抵受不住,捂耳栽倒。
耿照看得一怔,旋即喜道:“二哥!”
原來策影極通靈性,他身形巨大,若與老胡、小耿同行,恐怕難以蒙混下山,故一路獨
行專走山陵險道,有時趕在三人之前,從遠(yuǎn)處山峰上眺望監(jiān)視;有時又遠(yuǎn)遠(yuǎn)跟在后頭,循著
氣味追蹤,儼然是一名追跡高手,隨后保護(hù)三人。
老胡與他搭檔已久,默契甚深,若無哨聲信號,又或老胡失去意識、無法自保,否則策
影決計不現(xiàn)身,為三人守住最后的一條退路。
策影沖進(jìn)人群里,蹄飛口咬、迅捷如風(fēng),黑夜中看來直如鬼神異獸,五帝窟眾人幾時見
過這種怪物?頓時被驅(qū)趕得潰不成軍。符赤錦、何君盼等首腦紛紛走避,場面大亂。
老胡觀緊時間,一推耿照:“上去!”策影如風(fēng)掠過,耿照一抓韁繩翻身上鞍;彎腰一撈,
也把阿傻提了上來。胡彥之重傷無力,腳軟坐倒,策影急停扭轉(zhuǎn),小磨似的鐵蹄刨入土中逾
一寸,蹬蹄前前后后踢飛幾人,猛地咬住胡彥之的衣領(lǐng)往后一甩,也將老胡拋上背鞍,掉頭
狂奔而去!
符赤錦氣急敗壞,尖聲大叫:“擋住大路,別讓他跑啦!”黃島眾人如夢初醒,才合力推
倒馬車車廂,擋住出入渡船的道路。
誰知策影作勢欲奔,忽然回頭涉水,經(jīng)過江舟時后腿猛蹬,“轟”一聲巨響,將舷頭踹出
一個大窟窿,連堅固的龍骨都被踢得爆碎開來,整條船劇烈搖晃之間,斜傾著向一旁滑開,
岳宸風(fēng)乘來的那條魚舟頓時被壓得稀爛。
策影更不稍停,直直沖入水中,前進(jìn)的速度絲豪不減。
岳宸風(fēng)虎目圓睜,暴喝道:“刀來!”殺奴翻開刀匣,寶刀赤烏角再度出鞘。
一道逼命刀風(fēng)橫掃而出,匡當(dāng)一聲吞鞘收匣。策影嘶吼一聲,身子一陡的歪斜,幾乎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