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nèi),祖母綠的天鵝絨窗簾高高挽起,春日的陽光溫暖怡人,透過玻璃在地毯上繪出一格一格的花紋,滿室生輝。
可整間闊大的屋子卻仿佛冰窖一般,衛(wèi)戍們守在門口,氣也不敢喘,程楓見氣氛實在太僵,只能硬著頭皮開口:
“或許孟小姐沒看那封信……”所以她也不知道信上寫著什么。
他不說還好,一說,霍峻只覺怒火更甚。
抓起桌上的水晶煙灰缸想扔在地上,但他向來涵養(yǎng)極佳,只得又硬生生地忍住。煩躁地松開領(lǐng)口,細(xì)細(xì)想來,就這么一天
一夜,他已經(jīng)被那個女人幾次氣到失態(tài)了?
沒看信就直接讓人把信給燒了,那不就說明,她根本就不想和霍峻溝通?這樣情況只能更壞,看來那女人是鐵了心要膈應(yīng)
他,連婚姻大事都要賠上去了!
為今之計,只能從兩家的父母身上想辦法。
老太太雖然固執(zhí),但她還是很疼愛霍峻這個孫子的,至于霍大帥,只要老太太松口,他自然也不會逼迫霍峻。
還有那個女人的父親……霍峻已經(jīng)從手下送來的報告上知道,孟然幼年喪母,只與老父相依為命,孟老爺并未續(xù)弦,在金
陵鄉(xiāng)間守著祖?zhèn)鞯奶锂a(chǎn)過日子,是再普通不過的鄉(xiāng)紳。
這位泰山大人……霍峻忍不住皺了皺眉,應(yīng)該是很容易拿下的,不外乎許以財帛名利。他心中思量著,手指輕輕敲著桌
緣,所以關(guān)鍵點還是在老太太身上,可老太太并不好說服。
若是時間充足,倒也能容他慢慢籌謀,可婚禮就定在三月二十八,距今已不足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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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不如想法子把婚禮往后拖一拖?”
聽到余啟勛的話,程楓眼前一亮:“大公子,屬下有一計?!?
“裝病。”
當(dāng)天晚上,霍峻就感染了風(fēng)寒,病倒在床。
據(jù)大夫說是因為大公子連夜趕路,受涼再加上疲憊所致。
霍老太太心疼得不得了,連連叫嚷著多叫幾個大夫來看,還有那圣彼得醫(yī)院的洋人醫(yī)生也趕緊請幾個過來,孟然陪在一
旁,聽老人家絮叨:
“峻兒這一病,也不知幾時才好,萬一耽誤了婚禮怎么辦?”
因霍大帥喪妻多年,他之后又并未再立正室,帥府如今的中饋是他的三姨太在主持。
三姨太心頭一動,瞥了那個紗衫長裙的少女一眼,口中笑道:“老太太且放寬心,大夫也說了,大公子這病不甚嚴(yán)重
的……”
她們二人的對話孟然并沒有認(rèn)真去聽,注意到三姨太的目光,她心中也是恍然。
看來霍少帥這是沒轍了,只能裝?。苦?,她還以為那個鼻孔朝天的家伙段位有多高呢。
她死活不松口,當(dāng)然不是想拖到婚禮舉行,只是出口氣罷了。算了,她如今也玩夠了,還是去看看那家伙,跟他攤牌吧。
當(dāng)下計定,她便叫上了小丫鬟青兒,打著探病的旗號敲響了此間男主人的門。
南園里的裝飾一律是西洋風(fēng)格,霍峻的臥室也是如此。屋內(nèi)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窗簾緊閉,那柔和的磚紅色上只暈著電
燈暖黃的光,四柱垂著宮廷帳幔的大床上,男人正擁被躺著,聽到腳步聲,他睜開眼睛,劍眉立時蹙起:
“……是你?”
“聽說少帥病了,我來看看?!鄙倥叩酱策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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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霍峻可不覺得她是來好心探望自己,難道……她懷疑自己在裝???
心念一動,霍峻淡淡開口:“已經(jīng)看過了,孟小姐請回吧?!?
他并未掩飾話音中的不耐與淡漠,這副避之不及的模樣,頓時讓孟然的嘴角抽了抽。
……自大狂,難道她還真想巴著他不成?不過,他越是不想她纏著他,她就越要惡心他。
惡作劇的念頭猛然冒出,少女勾起唇角,兩只纖白的小手握在一起。
“那個,”她垂下眼簾,嬌嫩的聲音愈發(fā)輕柔,還帶著幾分扭捏,“我還是留下來吧?!?
“少帥生病了,要有人照顧?!?
“我,我既然是少帥的未婚妻,當(dāng)然要服侍少帥?!?
霍峻:“……不勞你費心,府里有用人?!?
“這怎么能叫費心?”她抬起頭,那張巴掌大似的小臉上不知何時已染上兩抹紅暈,“我在閨中時,我爹就教導(dǎo)我,女子
要以夫婿為天,三從四德,才是為人妻的本分。”
一番話說的霍峻實在不知該用何種表情來面對,心里油然冒出一個念頭,既以夫婿為天,那你昨晚還潑我一臉茶水?
他當(dāng)然不相信這個潑,咳,這個女人突然轉(zhuǎn)性了,不由愈發(fā)警惕,她究竟想干什么?
孟小姐想干什么?
想膈應(yīng)他啊。
看到仇人不舒坦,那孟然自然就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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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演得愈發(fā)賣力,一番羞澀但又不失真摯的表白,把一個貞靜賢淑的舊式閨秀刻畫得入木三分。
她知道像霍峻這樣留洋歸來的時髦人物,必然瞧不上那些陳腐的老舊思想,他越瞧不上,她就越要說出來惡心他。
“……我雖然沒讀過書,但也聽說風(fēng)寒不能小瞧。”
故意在“沒讀過書”幾個字上發(fā)了重音,果不其然看到霍峻的臉色越來越僵。少女得意地在心里勾起唇角,面上故作憂慮
道:
“少帥,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萬一風(fēng)寒不小心發(fā)展成肺癆,那……”
“那你可就死了!”
霍峻:“……”
這個潑……這個小肚雞腸的女人,不僅潑他茶水,燒他的信,現(xiàn)在,竟然直接詛咒他!
霍少帥火冒三丈,但又礙于自己的“病人”身份,只能硬生生忍著。眼看著她再說下去,少帥可能真要被氣出病來,一直
侍立在旁的程楓干咳一聲,上前道:
“孟小姐請放心,大夫來看過,大公子的病不礙事的。”
“那他的臉為什么這么白?”
“……”那是被你氣的。
“對了!”仿佛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少女一拍掌,“我想起來了,以前我患風(fēng)寒的時候,爹總跟我說多捂捂,發(fā)發(fā)汗就
好了?!?
她轉(zhuǎn)頭示意小丫鬟青兒:“快,叫人多拿幾床棉被來,給少帥蓋上。發(fā)了汗,說不定少帥明天就痊愈了!”
霍峻:“……”
已經(jīng)被氣到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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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少帥:氣到變形.jpg
包君滿意6(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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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霍少帥最后是在蓋著三大床棉被的情況下,咬牙切齒地看著那個女人離開的。
他不會看錯,那女人出門前,眼睛里閃動的分明是得意的神采!
初春的夜晚雖然尚有寒意,可也不用捂得這樣厚實,正當(dāng)霍峻要吩咐用人把棉被都拿走時,聞訊趕來的老太太一進(jìn)門,就
沖到床邊抓住孫兒的手:
“峻兒,奶奶聽說囡囡來看你了,囡囡可真是個好姑娘啊!”
霍峻:“……”
霍老太太的想法很單純,霍家已經(jīng)不需要一個名門孫媳來增光添彩了,反而是像孟然這樣出身普通,又大方又溫順的女孩
兒更適合孫子。
再加上孟然投了她的眼,她年輕時又與豪族出身的兒媳不睦,一心便想著孫媳婦定要挑個合自己心意的,所以才死活要把
孟然和霍峻撮合在一起。
霍少帥被迫聽了兩耳朵老太太的絮叨,什么娶妻娶賢,什么低娶高嫁,什么女孩兒溫柔賢淑才最好。
老太太撫摸著霍峻身上厚厚的棉被,語重心長:“瞧瞧,囡囡多細(xì)心啊,等日后成親,這樣的媳婦才會疼人?!?
霍峻:“……”
我看她不是疼人,她是想捂死我……
好不容易老太太走了,他已是出了一身的汗。吩咐用人備水沐浴,他松開領(lǐng)口,信步走到庭中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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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月正中天,水銀泄地似的潑潑灑灑,天井里的假山石上仿佛披著柔和的輕紗,花木葳蕤,蟲鳴啾稠,萬籟俱寂中,自
有教人安寧的怡人。
霍峻長出了一口氣,想摸出支煙來抽,這才想起自己沒有穿外套。
他正打算回房,忽的看見一個嬌小人影踩著天井里的小徑走過來。那一頭墨也似的長發(fā)披散著,幾綹懸在胸前,隨著走動
晃呀晃呀的,一時竟晃了霍峻的眼。
他的眉峰下意識便蹙了起來,出聲道:
“深更半夜,你出來做什么?”
沉啞的男聲霍然響起,孟然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攏了攏身上的外袍,四下張望,這才看到了站在假山石旁的霍峻。
她是出來散步的,沐浴完一時睡不著,便出來看看月亮??上г铝吝€沒瞧著,就撞見了霍少帥。
真是晦氣……少女暗自撇嘴。
聽到霍峻那頗為不悅的語氣,她心里也來了火:
“我記得,我似乎是老太太邀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