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從遠(yuǎn)方拂來,海棠的香味幽幽淡淡,只是被風(fēng)一吹,立刻就消散無蹤。
幾天后,醫(yī)院宣布了葉玉顏的死訊,她走得很安詳,像是一朵枯萎的花,終究塵歸塵、土歸土。
邵君嶸命令所有人都不許聲張,安靜地處理著母親的身后事,孟然也在忙前忙后著,短短幾日就瘦了一大圈。
他決定把葉公館賣掉,收拾完母親的遺物,那棟屋子就會被徹底荒廢,還不如賣出去。那里,從來都沒有給邵君嶸留下任何美好的回憶,只是一個困縛著他的囚籠罷了。珠寶華服、古董家具,他一律都沒有帶走,只是拿了一本以前的舊相冊,和父親送給他的那只帆船模型。
“屋里的東西你們想搬就都搬走吧?!彼麑μm姐和阿園說。
“蘭姐,回鄉(xiāng)的盤纏我?guī)湍銣?zhǔn)備好了,保重?!?
蘭姐的嘴唇囁嚅著,滿是皺紋的臉上又一次滑下兩行淚:“少爺,太太臨終前托我轉(zhuǎn)告你,不要再……”
邵君嶸打斷她的話:“好了,我先走了?!?
雪佛蘭停在院子外面,司機(jī)拉開車門,他剛準(zhǔn)備坐進(jìn)去,又一部汽車在路邊停下,高群匆匆下車,臉上的神情似驚似疑,附到他耳邊壓低聲音:
“先生,孟良樹被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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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煙雨76
電話鈴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孟然從睡夢中醒轉(zhuǎn)時,還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她很快就聽到了開門聲、腳步聲、說話聲……有人來來往往,枕畔的那個人早就已經(jīng)不見了,她坐起來,披上睡衣,剛準(zhǔn)備下床,只見喜姐推門進(jìn)來,滿臉驚慌:
“大小姐,太太被送到醫(yī)院去了?!?
這是葉玉顏又一次因為突然暈倒被緊急送往醫(yī)院,看到病床上那個蒼白羸弱的女人時,不知為什么,她心里一咯噔,下意識就覺得不好。
變故如同飛速轉(zhuǎn)動的走馬燈,被無形的力量推動著。邵君嶸出車禍,和父親決裂,然后,就是葉姨病重。
這段日子,孟然的心情一直很低落,想到那天自己在葉姨身上看到的煙疤,她的視線閃爍著,又一次有了想奪門而逃的沖動。但是床上的女人抬起手,吃力地朝她招了招:
“囡囡,過來……”
她連忙走了過去:“葉姨?!北疚奈ㄒ紝?dǎo)航網(wǎng)站:んáíㄒáиɡSΗúωú(海棠書屋)點COм請収藏備用
“你都好久沒來看我了……”
少女無法回答,不敢說自己只是羞于見到她。難以想象父親曾經(jīng)對這個女人做過多殘忍的事,越想,那股煩惡欲嘔的感覺就越濃重。偏偏她卻無法割舍自己對父親的感覺,這讓她站在葉玉顏面前,站在邵君嶸面前,都像是一個冷漠的幫兇。
“傻孩子?!比~玉顏笑了笑,病中的她形容枯槁,早已沒有了過去的絕代風(fēng)華,只是這樣一笑,依舊溫柔似水。
“你什么都沒做錯,真是個傻孩子?!?
“你傻,君嶸也傻……我要是走了,沒人照顧他,還不知道他要怎么辦?!?
“葉姨,”她抓住女人的手,努力讓自己揚起嘴角,“您別說這些話,我還在等您好了,帶您去法蘭西呢?!?
“我,君嶸哥哥,我們一起去好不好?法蘭西很美的,我們就在那里舉行婚禮,沒有您坐鎮(zhèn),那婚禮還怎么舉辦?”
“等以后……我們有了孩子,葉姨您就可以抱孫子了。葉姨,您喜歡孫女還是孫子?男孩淘氣些,也活潑,女孩乖巧可愛,我早就想過了,要是有了女兒,一定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像小時候您疼我一樣?!?
“好,好……”仿佛是想到那樣美好的畫面,女人欣慰地笑了起來。她的眼神漸漸放空,似乎沉浸在了幻想中,只是最后,她搖了搖頭:
“囡囡,你是個好孩子,我走了之后,你也走吧?!?
“離開這里,像你說的,去法蘭西,去洋人的地方,不要留在上海了。”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囈語,但認(rèn)真又清晰:
“不要跟君嶸在一起,這些話,都不要告訴他。他已經(jīng),”頓了頓,她微微笑著,眼角滑下一行淚:
“他已經(jīng)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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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完結(jié)=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