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看起來像十幾歲的少年,功夫卻狠辣老練,冷血殘酷,向來視人命如草芥,每回出現(xiàn)時都戴一副黑色面具,連眼睛都遮得只剩一條細縫,做完任務就走,絕不多留,也沒開口說過話,有人甚至猜測這人是個啞巴。
而這份神秘同樣也存在于焚火殿中。暗從來不會與其他護法打交道,一直只聽命于赤天一人,住在地底深處,行蹤真像鬼魅一樣,倏忽出現(xiàn),倏忽消失。有一回銀筆書生特意封了所有出入口,照樣沒能攔住他,鎖是完好無損的,人卻已經(jīng)離開了,負責看守的弟子更是稀里糊涂,說什么都沒看到。
赤天道:“他不會去救她的。”
銀筆書生訕訕道:“是?!?/p>
赤天繼續(xù)道:“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阿月即便落入武林盟手中,受盡酷刑,也絕不會吐出半個字?!?/p>
黃家四姐妹中,黃鸝與黃鶯擅長布置機關,通往焚火殿的所有通道,都已經(jīng)被她們設下了迷陣,而原野月身為大護法,對所有陣門都了如指掌。黃鸝稟道:“教主,不如讓我與鶯兒再將陣法略作調(diào)整,以防萬一?!?/p>
赤天不悅地看向四姐妹:“你們上回不是說,現(xiàn)在的陣法已經(jīng)是最好了嗎?”
黃鸝解釋:“現(xiàn)在的確是最好,但假如稍作調(diào)整,即便陣型會多三兩處漏洞,卻能更穩(wěn)妥——”
“我已經(jīng)說了,阿月就算是死,也不會吐半個字,你是聾了嗎!”
“……是?!?/p>
黃鸝低頭不敢再言。對外,她是令無數(shù)人膽戰(zhàn)心驚的奪命魔女,但在面對赤天時,所有護法與弟子的命都一樣,一樣脆如螻蟻。他們就像江湖人畏懼深不可測的厲隨那般,也畏懼著同樣深不可測的赤天。
“都下去吧。”赤天用兩根手指捏著鼻梁。
他有許多習慣性的小動作,其實都與厲隨如出一轍,甚至連神情也相似,最大的差距可能就在顏值了——比如說厲大帥哥,捏鼻梁時微微垂著頭,完全就是一只優(yōu)美慵懶的黑天鵝,正穿過蒙蒙細雨中的靜謐湖面,我見猶憐賞心悅目,而蠟黃蠟黃毫無氣質(zhì)的丑男人捏起來,就是一邊打瞌睡一邊腦殘一樣地摳著眼珠子,屬于令人難以理解的迷惑行為,好辣眼睛啊。
東施效顰。
已經(jīng)抵達軍營的徐大才子莫名其妙就:嘔。
銀筆書生推著金蛤離開大殿。
直到走出很遠一段路,金蛤才壓低聲音道:“你剛剛怎么突然提起小暗,他素來不喜歡大護法,教主又一直對他多有縱容,言聽計從的,這不是明擺著不可能嗎。你哪怕說是用地牢里的那個去武林盟換人呢,也比小暗來得利索?!?/p>
“你懂什么?!便y筆書生顛了一下輪椅,想要解釋,卻又覺得心煩,于是狠狠道,“閉嘴!”
差點滾下輪椅的金蛤:“……”
黃家四姐妹平時就不怎么看得慣原野月,總覺得自己本事并不比誰差,怎么就要聽人差遣了,現(xiàn)在見赤天毫無理由就對她如此信賴,怕還是靠著床上那點功夫,心中更是不忿,四人一道怒沖沖地拂袖走過,回廊狹窄,撞上輪椅,金蛤又第二次差點滾到了地上。
“……”
武林盟中。
原野月在被江勝臨灌了一碗藥后,已經(jīng)有力氣說話了,不過就像赤天所預料的,無論萬渚云如何審問,她都咬死了不肯說一個字,只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
“吱呀”一聲,祝燕隱推門進來,依舊雪白高雅。
身后跟著漆黑的厲宮主,原野月不比古撒蠻邁,即便已經(jīng)暫時廢了功夫,他仍不放心祝燕隱與她獨處。
祝二公子拖過一把椅子,端端正正坐在對面。
身為一個江湖話本愛好者,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魔教妖女,其實并不難看啦,至少和古撒蠻邁比起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不過也沒多少血雨腥風的氣質(zhì)就對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漁女。
厲隨站在旁邊,不悅地屈起手指,在他腦后敲了一下。
祝燕隱一驚:這醋也吃?
原野月卻對祝燕隱沒有絲毫興趣,她只抬頭看著厲隨,兩道視線幾乎要牢牢釘在他身上。這也是她自雪崖那夜之后,第一次仔細看他的容貌——其實并不像自己的弟弟,兩人的眼神雖然一樣冷漠,但眼睛的形狀完全不同。
她因為這份“不像”而愈發(fā)憤恨起來,憑什么,憑什么因為一雙不像阿星的眼睛,就能從自己手中逃脫?
然后這回就換成祝二公子不是很高興,大姐姐你差不多意思意思看一下就可以了,直勾勾盯著是要做什么?我允許你盯了嗎?
于是他清清嗓子,和藹地展開宇宙大探討:“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原野月:“滾。”
祝燕隱:好的好的,我就知道這條路行不通,那我們換個方式。
厲隨摸摸鼻子,像是在忍笑,他并不想說話,只想聽他嘰嘰喳喳說話。
祝燕隱道:“江神醫(yī)說你的許多指甲都損壞了?!?/p>
原野月的手垂在身側(cè),不像普通姑娘的手指那么瑩潤,指甲都是凹凸不平的,像是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受傷,又無數(shù)次長好。
“江神醫(yī)還說,你的指甲不是被別人弄傷的,是被自己摳斷的。所以我就好奇,好奇你究竟在練什么功夫,居然需要忍受這么大的痛苦?!?/p>
原野月:“滾?!?/p>
祝二公子并沒有被這對方取之不竭的“滾”字打擊到,因為古撒蠻邁剛開始時也一口一個“狗屁”的,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日日在地牢里,痛哭流涕地反思為何別人都活得如閃爍星辰,而他自己卻活得像卑微塵埃了。
祝燕隱從袖中掏出寫得密密麻麻一大張紙:“然后我就稍微分析了一下?!?/p>
原野月:“……”
祝燕隱將紙鋪平,當然不是他分析出來的,是厲隨分析出來的,但一家人還分什么你和我,對吧,于是他將功勞搶了過來,裝模作樣侃侃而談:“噬月大法雖然能吞噬他人的內(nèi)力,但每個人的內(nèi)力都不大相同,按理來說,赤天在拿走任何一個人的內(nèi)力后,都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但他并沒有?!?/p>
不但沒有,有一陣還隔三差五就冒頭,活躍得跟個餓死鬼似的,各種急頭白臉。
祝燕隱道:“然后我就猜測,第一個拿走別人內(nèi)力的并不是他,而是你,你與赤天練的都是噬月,待你將這些內(nèi)力完全融合,匯至大天后,再由他從你身上取走?!?/p>
就像厲隨所描述,那種劇痛是肝腸寸斷、筋骨碎裂,赤天雖然不會真對她下死手,或許還會留下一小半內(nèi)力作為獎勵,但在整個過程中,所遭受的痛苦也可想而知。
祝燕隱一口氣分析完,覺得自己像個真正的厲害大俠。
結果被原野月譏諷:“你知道什么叫匯至大天?”
“……”
裝大俠失敗的祝二公子一把握住大魔頭的手腕。
你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