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并不回答，似乎失去了交流的**。

原慕輕輕嘆了口氣，再次開口，“我知道您現(xiàn)在很難受，所以咱們聊聊別的好嗎？”

他打開手里的保溫桶，用自帶的碗盛了一碗湯。

甜甜的滋味瞬間飄滿了整個病房。

是紅豆年糕湯。

女人的神色終于有了變化。

這道湯，她以前也給自己的兒子煮過。兒子很喜歡，她便承諾會經(jīng)常做給他吃。

可直到孩子沒了，她都沒有在做過第二次。

女人的眼淚瞬間流了出來。

原慕，“您是后悔了嗎？”

女人捂著臉搖頭，眼淚像是無窮無盡。嘴里嗚咽著聽不清楚的話。

原慕嘗試著安撫她，“可我覺得，您的孩子或許并不怨恨?！?/p>

“怎么可能？”女人猛地抬頭，“我這么，我這么壞的媽媽，他一定恨死我了?！?/p>

“都是我的錯?！?/p>

女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能接收到外界的訊息。

這種情況，再多的勸導(dǎo)也都毫無卵用。

原慕想了一會，問了她另外一個問題，“您聽過河童的傳說嗎？”

女人抬頭，神色茫然。

“和您的故事，有點(diǎn)像?！痹芥告傅纴恚昂芫靡郧?，有一個小男孩，父親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只有一個母親。他的母親很辛苦，每天靠著洗衣服做零工掙錢養(yǎng)活全家?！?/p>

“常年以往，母親的身體就漸漸熬壞了。”

“那是冬天最冷的一天，小男孩的母親病了?？杉幢闳绱?，她也掙扎著把主人家的被子洗完。后來還暈倒在院子里?！?/p>

“小男孩知道她是怕完不成，安頓好了母親以后，他就自己扛著被子去了河邊。”

“去河邊？太危險了啊！那后來呢？”女人瞪大了眼，十分緊張。

“被子洗滿了水很重。小男孩沒有站穩(wěn)，就掉了下去?！?/p>

“那，那……”

“很不幸，當(dāng)時周圍沒有人。第二天，他母親醒來以后，男孩已經(jīng)離開了?！?/p>

女人眨了眨眼，露出一個很古怪的表情。

可原慕的故事卻并沒有結(jié)束。

“已經(jīng)走了的小男孩沒有去投胎，而是墮落成了河童。”

“是因?yàn)樵购匏哪赣H嗎？因?yàn)樽鰦尩奶珱]用，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hù)不好?！迸说拖骂^，通紅的眼里滿是悔恨。

可一個陌生的童音卻替代原慕回答了她，“不是，是因?yàn)閾?dān)心娘親的病，想要一直看著娘親，守著娘親，他才愿意墮落成似人非人的魔物?！?/p>

女人抬頭，卻對上一個淡青色的幼小身影。

有點(diǎn)眼熟，正是之前他在客廳門口看見的河童。

“寶寶，寶寶，是你回來了嗎？”她的精神有點(diǎn)恍惚。

河童看了看原慕，得到原慕的許可后，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女人身邊。

冰涼的小手握住女人的手，他對她說，“您，不要難過了，您的兒子，從來都沒有怨恨過您。”

這是河童最渴望對母親說，但卻一直都沒能親口說出的話。

孩子，天然就會依賴母親。

當(dāng)冰冷的喝水順著口鼻涌入的時候，小河童心里最大的想法就就是，幸好來的不是娘親。

可即便如此，他也并非了無遺憾。

畢竟，娘親的病還沒好，他還沒有長大成人讓娘親享福，而最擔(dān)心的，是自己沒了以后，娘親會不會傷心過度，而熬壞了身體。

因此眼下，他看著面前的女人，就仿佛想起了，那時候瘦成一把骨頭，也要堅持著每個月都來河邊為他燒紙錢的娘親。

“您，您別難過了?！贝蟮未蟮蔚难蹨I從眼角滑落，河童想要安慰女人，可開口卻只有哽咽。

然而女人卻一直固執(zhí)的搖頭，“不是的，他怨我，他怨恨我，所以到現(xiàn)在也不來看我?！?/p>

“我做夢，做夢都沒有夢見過他?。　?/p>

河童哄著眼反駁她，“或許，他也怕您恨他啊！”

女人恍惚，然后就諷刺的笑了。

怕自己怨恨孩子？

“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p>

“真的，太可笑了……”

像她這樣無能的母親，又有什么資格去怨恨孩子？

自殺?。∵€那么小，得對她、對這個世界多絕望了才能朝著自己下那么重的手？

她還記得警察說過的，孩子臨死前是想過要求救的，可惜地方太偏了，到最后也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

可如果她當(dāng)時能夠發(fā)現(xiàn)孩子的不對，出門前多問一句，甚至悄悄跟上，這一切就根本不會發(fā)生。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錯。都是她沒有盡好做母親的資格，才會失去孩子。

而已經(jīng)罪大惡極的自己，又怎么可能會埋怨孩子的無情？

是她，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