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又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肚中的咕嚕聲更響。
“吃吧。”易輝找了雙筷子遞給孫韶。
孫韶捏著筷子,看著面前的一小鍋涼面,眼睛都亮了。
廚房里終于有人注意到這一角的不尋常,眾人暗地里都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偷瞄——不是給自己做的?
易輝確實會經(jīng)常進(jìn)酒吧的后廚,實際上,易輝是經(jīng)常會進(jìn)他每家店的后廚,有時候是為了聽一聽最近客人對菜色的反饋和意見,有時候,是因為自己沒吃晚飯,但又不想點單子上的那些食物,索性自己進(jìn)廚房,就著有的材料隨便弄點東西吃。
開始時,后廚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還會緊張,也會為易輝一個時時刻刻都在研發(fā)各種奇特菜式的大廚,居然只吃那么家常,甚至太過普通平凡的食物而驚訝。
但時間久了,眾人便也摸清了他的脾性,雖然,前面的人整日介地到處宣揚易輝很嚴(yán)肅,可后廚里呆著的一眾人,卻一致覺得,易輝是個難得的好脾氣的人。不管他們反饋客人的什么意見,有時是全部照直轉(zhuǎn)述,也從不見他生氣;老老少少的爺們在一起時,忍不住說點葷笑話,他也會跟著樂呵。
再后來,私下里隱隱約約多多少少聽到個關(guān)于易輝往事的經(jīng)歷,除了一陣唏噓外,便對他一邊研發(fā)各種奇特菜式一邊只自己弄最家常的東西吃的行為好像能看懂了一點。
可是,他們依舊為易輝可惜,老板不是沒有這大才呀,只是自己想不通,別說那些評委,就是他們初賽,那種級別的大賽嘛,肯定還是怎么新意怎么來,誰不恨不得能一道菜就展現(xiàn)了自己十八般武藝?。?/p>
而今天,倒確實叫他們再次驚訝了。
老板居然親自給上次那個唱歌的小子弄面吃。眾人眼中都在傳遞著這個消息。
雖然那面不稀奇,就是道普通的老火牛肉涼面,但剛剛好幾個人都注意到了,用得食材并不“平?!保钭钪匾氖?,這是老板特地給那小子弄的面,而不是像上次,看人出口點了炒飯,順勢給炒了的。
而那小子……眾人回想一下上次孫韶吃炒飯的神情,基本就跟店里那些老饕來吃特色菜時一個表情,但,眾人明白,那不過是炒飯,要說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老板炒的炒飯吧。
看來,真是伯牙遇子期,老板將他當(dāng)知音了?!娙饲那挠^望半天,在心里悄悄下結(jié)論,在易輝察覺什么扭頭過來看時,一眾人早就若無其事地忙碌了起來。
孫韶早捏著筷子捧著鍋,西里呼嚕吃了起來,廚房里氣溫很高,即使有冷氣,也依舊比外面高出兩到三度,孫韶額前鼻尖早就沁出了汗珠子,在廚房的燈光下瑩瑩亮著光。
易輝坐在孫韶對面,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在自己的腿上摩挲,后背倚著靠椅,一點不受廚房里的熱度影響,臉上是很閑適的神色,似乎正在發(fā)生什么讓他得趣的事情。
“咳咳……”突然,孫韶吃得太急,嗆到了。
易輝趕緊從旁邊的水壺中倒了杯涼茶給他,“慢點,一小鍋都是你的,沒人搶?!?/p>
孫韶灌進(jìn)兩口茶水,才顫悠悠一呼氣,“你不懂,我們食堂里的飯菜那味兒,簡直了……不過,再怎么不好受,好歹能吃個熱的,這馬上連著幾天,估計我們連這個都不要奢望了?!?/p>
易輝有趣地看他,“為什么?”
“后面幾天都要彩排,彩排嘛,有時一上午,有時一下午,有時一整天,時間說不準(zhǔn),尤其最后那天比賽,現(xiàn)場直播呢,晚上九點才開始,但是我估計我們七點就得走場,幾點要求全部到后臺就位還不好說呢,正式開播前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個飽飯?!睂O韶說著,撇了下嘴,好似十分厭惡的樣子,隨后繼續(xù)抱起面前的鍋子接著吃。
易輝看著他的表情,不禁笑了。
孫韶吃完后,一看時間,離他們開唱只有二十多分鐘了,便也不接著亂侃了,道了聲謝,和易輝打了招呼,便在對方的淺笑里出了廚房趕往休息室。
當(dāng)夜的酒吧夜場結(jié)束后,范旭陽也順勢跟易輝打了招呼,接下來的四天因為要一心準(zhǔn)備比賽的事情,五感樂隊要集體請幾天假。
易輝只點了點頭,讓他去跟梁城說一聲。
這事,是早在預(yù)料之中的,酒吧的經(jīng)理人梁城說了幾句加油努力看好你的話后,便讓他們離開了,轉(zhuǎn)頭去安排接下來幾天酒吧九點到十一點的場次的表演人員。
第二天彩排時,果如孫韶料想的那樣,因為是第一次正式彩排,問題出得比較多,每個學(xué)員的表演都是問題重重,也就孫韶好些,但也就是在走位和整體配合上沒出問題,可整個節(jié)目的效果卻讓一群負(fù)責(zé)人眉頭鎖得死死的。
太平了!
孫韶確實夠配合,正場走位以及和身邊的舞蹈員的搭配基本都沒出過錯,但就是因為孫韶在這些問題上沒有出差錯,才讓眾人有心思挪出心神來看孫韶的表演。
這彩排中的節(jié)目效果雖說本來就要比正式演出遜色一些,但是,即使在孫韶剛剛的表演上再加幾分,整個表演包括那首歌曲,唱得都太平了,與那天他們在視頻里看到的差異太大。
眾人推導(dǎo)來推導(dǎo)去,最后將原因定在臨場感上,彩排還是差了點臨場感,他們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臨場發(fā)揮會好些的。
于是,在不知不覺中,孫韶被寄予了厚望。
而此時的孫韶,則咬著筷子頭,一臉愁苦地在吞盒飯。
范旭陽在一旁一邊欣賞他的表情一邊下飯,時不時還要再刺激兩句:“你都天天吃食堂的主,什么時候嘴被養(yǎng)叼了?雖然晚了兩小時的盒飯味道確實不好,不過,真餓了,草根都能吃進(jìn)去才對啊……”
孫韶有氣無力地抬眼瞥他——你現(xiàn)在是有了夢想做燃料,吃苦都不覺得苦,何況只是吃點冷盒飯,他前世比這還瘋狂呢。
可是,現(xiàn)在,孫韶想,大概是他以前為了趕通告,上頓連著下頓的餓,在他心里餓出了陰影,再來一次后,一連多次,都是食物先溫暖了他的胃,才讓他有了真實感,不知不覺,對吃食就上了心。
其實,將生活掰碎了看,不也就是衣食住行的事嗎?既然都自認(rèn)平凡了,自然也就越發(fā)關(guān)注起這些生活里的碎事了,碎事都一點點理得盡心了,整個生活也就好了吧?
想到這里,他在心里嘆了一聲,繼續(xù)扒飯,心里則自我安慰——晚上早點結(jié)束,想辦法去打打牙祭。
等到晚上再次推遲了三小時才吃上晚上的那份盒飯時,孫韶捂著自己的胃,只覺得嘴里差不多開始冒酸水了,現(xiàn)在想想,似乎昨晚也是這個時間點吃的晚飯,可是昨晚的面和今天的盒飯,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嘶——不能再想。再想,面前的飯更不想吃了。
正吃到一半時,一個工作人員忽然拎著一個保溫桶進(jìn)來,逕直走到孫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