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來這里就是為了實現(xiàn)我的夢想,我熱愛音樂,我覺得我就是為音樂而生的,沒有音樂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我知道自己還有不足,但是我不會放棄的,這是我的夢想,我做夢都能聽到來自人群的歡呼聲。”許若琳重復(fù)著孫韶海選時對評委說過的話。
孫韶滿臉黑線的聽著,若不是他足夠了解八年前的自己,他一定會否認(rèn)這中二病一樣的言論是出自他的口,但即便他承認(rèn)了,他現(xiàn)在也恨不得抽死說出這番話的自己,這是要多大的勇氣和多無知的大腦才能說出這些啊。
等許若琳說完,孫韶抹了抹臉,正色道:“那時年少無知?!?/p>
許若琳臉上的笑終于繃不住,僵化了一下,臉頰抽了抽,年少無知?少爺誒,這是你一周前才說得話好嗎?
許若琳有限的耐心即將告罄,她想她大概當(dāng)時糊涂了,怎么會忘記了,這些年輕人另一個大的特性便是朝秦暮楚,毫無定性,他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想要什么。
“小孫,你要知道,你不是小孩兒了,今天想這樣,明天想那樣,你前一周還信誓旦旦地說你一定會成為第二個李默,但現(xiàn)在,你又說你不玩了,是不是等我批準(zhǔn)了,你過兩天后悔了,又要跑過來說,你還是有夢想的,要繼續(xù)比賽?”許若琳一邊的眉毛狠狠壓了下去,讓她的臉色無端看上去差了很多。
她要失去耐性了,孫韶知道這是她失去耐性的前兆。
“許姐,我知道我這事兒做得有些不地道,只是,我是真的想清楚了。
“我真的不適合這里,我也就上大學(xué)學(xué)了一年多的吉他,歌曲翻來覆去也就會那幾首練得好的,留在這里其實也浪費老師和你們大家的精力和心血。我今天來申請退賽,不是說現(xiàn)在就要走,會等你們安排好我再走的,我知道組里有規(guī)定,我們這十二位選手在開賽前如果發(fā)生什么不能參賽的以外,會聯(lián)系其他選手來遞補的。你看,遞補選手中比我出色的也挺多的,說不定這個遞補選手最后的出色表現(xiàn)反而能給節(jié)目帶來意想不到的收視率呢。這樣一來,贊助商也開心,組里也開心。”
孫韶放緩了語氣,一點點地將利益得失給許若琳展開了鋪述,現(xiàn)在的他不知道什么合適自己,但是只要一想走上這條路,等著他的就是那樣的結(jié)局,只讓他從心底發(fā)顫,發(fā)寒,他知道,即使上天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沒有天賦和星相的人,終究還是沒有的。
看著孫韶擺出的異常乖順的小模樣,孫若琳頭疼地擺擺手,“你還知道收視率不收視率呢?照你這么說,你這樣一走,還給弄個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
孫韶嘿嘿笑了兩聲,不接話,他只是畫了個看不到的大餅,沒發(fā)生的事情,誰說得準(zhǔn)呢,他說的也不過是其中一種可能。只是這話大概糊弄不過許若琳。
最終,她無奈地道:“這樣吧,小孫,其實組里的評委和老師也都還是看好你的,沒有走到最后,你又怎么知道這里不適合你?這條路不適合你。你聽許姐一句,先接著往下練習(xí),起碼把第一場比賽給比了,你們十二個人的海報和宣傳語我都發(fā)到網(wǎng)站上去了,別增加組里的工作負(fù)擔(dān)。等到最后,你成了第二個李默時,你會感謝許姐今天做的。”
問題是,路我已經(jīng)走過了一遍,而李默只有一個。孫韶在心里微微嘆息,臉上沉默起來,對方已經(jīng)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他自然無法開口再拒絕,但是,他確實是真的不想再在這里面沉浮下去了,好像哪怕一點點的沾染,都能讓他想起他重生前最后那段時間里的頹靡噩夢。
許若琳看出他猶豫,不得不出殺手鑭:“小孫,許姐給你一天假,你今天下午就能離開組里,直到后天早上趕回來上課就行,你先回家看看你媽,我知道你放暑假以來一直忙著打工,連你媽都沒見過,你回去看看家人,散散心,再想想,反正,第一場比賽你就當(dāng)幫組里和許姐一個忙,之后,你要是還想走,姐不攔你?!?/p>
孫韶聽到許若琳提到他媽,忽然就是一震——媽媽。
許若琳看著孫韶的表情,立即在心里對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孩子的資料顯示是單親,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是一家服裝廠的老牌縫紉工,為了養(yǎng)育這個兒子長大成人,也真的是瀝盡心血。
這個孩子之所以對成功,對舞臺,對明星有這么大的渴望和沖勁,其中想反哺他母親的心思也是很重的一部分因素。
若不是評委暗地里說過,這孩子憑著這種韌勁和拼勁有奪冠的可能,她也不至于費這么大心血。
“那就這樣說定了,孫韶,你回去呆一天,看看你母親,后天一早記得回來上課就行,我一會跟組里打招呼?!痹S若琳說著,將還在愣神的孫韶拉起來,推出了辦公室,“早去早回?!?/p>
看著在眼前合上的門板,孫韶眨了眨眼,露出苦澀的笑容,他知道對方誤會自己的意思了,但是,在許若琳提及媽媽這個字眼時,他確實被一瞬間想到的事情給的沖擊到了。
許若琳說他已經(jīng)有段時間沒有見到自己的母親了,可實際上,許若琳卻不知道,這個有段時間實際上已經(jīng)超過兩年了。
在重生前的最后幾年,在他將自己切割的面目全非而大腦又異常清醒時,每一次的午夜夢回,讓他最無法面對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母親。
他不敢頂著那樣一張臉去見她,尤其在他曾經(jīng)發(fā)下的誓言歷經(jīng)八年都沒有實現(xiàn),而且看著將永遠(yuǎn)都實現(xiàn)不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更沒有臉去看她。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最后他倒在混亂的酒吧中時,他已經(jīng)整整兩年沒有見到她了。
媽媽……孫韶在心里低喃。
“嗨,小勺兒,可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走別人該惱了啊,怎么這么不識趣呢!”遠(yuǎn)處范旭陽看孫韶一臉恍惚地在走廊上走著,上前一個熊趴,壓在了孫韶背上。
孫韶回神,撥了撥被對方弄亂的頭發(fā),往前面看了一眼,見是李瑞和幾個年紀(jì)與他相仿的男子在說話,自己離他們大概也就百八十步的距離了。
對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住了口,略顯不悅地看向他和范旭陽,他撓了撓臉頰,確實沒注意到。
“走吧,跟哥一起趕緊消失,這幾個可不是好惹的爺?!狈缎耜枖堉鴮O韶的脖子將他拉到到一旁的安全通道里,兩人一起下樓梯。
“你認(rèn)識他們?”剛剛那一眼,孫韶倒是只覺得那幾個年輕人眼熟,聽范旭陽口氣,倒好像認(rèn)識的樣子。
范旭陽摸了摸下巴,“我哪有那福氣認(rèn)識他們,我就是一個賣唱的,我只知道那幾個爺在咱們這市里是能橫行的主,有幸在我賣唱的地方見識過幾次人家那與眾不同的風(fēng)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