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朗貌似知道魏恒想說什么,看著魏恒,對遠(yuǎn)在蕪津的秦放說:“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p>
秦放就笑,越笑越低,直到低的聽不見,又靜下來沉默了大半晌,'嘟'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窗邊的溫度有點低,即使隔著窗簾,也有一層寒氣撲在身上。
魏恒抱著胳膊,低著頭沉思,腦袋里空空的,又沉甸甸的,似乎在思考問題,又像是在走神發(fā)呆。
過了好一會兒,邢朗忽然叫了他一聲,笑說:“看?!?/p>
魏恒抬起頭,隨著邢朗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邢朗在玻璃上哈了一口熱氣,熱氣在冷玻璃上凝聚成一團(tuán)霧氣,邢朗用手指在白霧中畫出一顆心,心里畫了一個箭頭,箭頭指著他的方向。
邢朗轉(zhuǎn)過身面對魏恒,抬起雙臂放在頭頂,比了一個大大的'心',沖著魏恒笑的花枝招展。
魏恒本來正神傷著,此時冷不防被他逗樂,抿唇笑了出來,低下頭用手托著額頭,笑著說了聲:“幼稚。”
邢朗把他拽到懷里,摟住他的腰,瞇著眼睛問:“僅僅是幼稚?”
魏恒白他一眼,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道:“還很無聊。”
邢朗忽然抄起他腿彎,把他扔到床上。
魏恒只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下一秒就砸在了柔軟的床鋪里,眼前尚暈眩著,邢朗已經(jīng)折腰壓了下來。
他忙伸手擋在邢朗胸前,往門口方向看了一眼,道:“不行?!?/p>
邢朗壓在他身體上方,雙手撐在他耳側(cè),看到他剛才系上的襯衫扣子因過激的行動而再次撐開,騰出一手把他的衣襟攏在一起,卻不把扣子系上,暗聲道:“他們已經(jīng)出門了?!?/p>
魏恒還是按住他的胸膛,好商好量的對他說:“不行,外面還有人,而且這是別人家里。”見他眼中熱度只增不減,又補上一句:“我胳膊有傷,你忘了?”
仿佛為了驗證他所言非虛,鄭蔚瀾在外面叫門:“我做好早飯了,你們吃不吃?”
說完又呼通呼通捶了幾下門。
雖然門已經(jīng)上鎖了,但是魏恒還是怕他把門捶開,忙道:“別敲了,馬上就出去?!?/p>
門外恢復(fù)安靜。
“……你把所有人都考慮到了,唯獨沒有考慮我?!?/p>
邢朗單手系上他的扣子,無精打采的垂著眼睛,酸溜溜道。
魏恒眼中含著笑,看了邢朗片刻,在邢朗直起腰正要從他身上下來時,忽然揪住邢朗的毛衣領(lǐng)子把邢朗拽下來,在他唇上重重的親了一下,道:“待會兒我們出去開房?!?/p>
“……算了,你胳膊有傷?!?/p>
魏恒臉上靜了靜,忽然斜著唇角微微一笑,緩緩抬起右腿,膝蓋在他胯下來回磨蹭,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邢朗呼吸一窒,隨即倒吸一口氣,狠狠咬了咬牙,被激怒了似的又把剛才系好的扣子扯開,沉腰吻住魏恒的嘴唇。
鄭蔚瀾坐在餐廳等了好一會兒,才見魏恒拉開臥室門從一樓東面的客房中走出來,邊往這邊走,邊微低著頭扎頭發(fā)。邢朗走在他身后,遲了他兩三步。
房子的主人果然如邢朗所說,已經(jīng)出門了,家里只剩下他們?nèi)齻€人。
“……只有這些東西嗎?”
魏恒走到餐廳,看到餐桌上擺著一盤烤好的面包,幾個煮好的雞蛋,還有一盒沒開封的牛奶,即簡陋又西式,完全不符合他的飲食習(xí)慣。唯一能吃的就是一只白瓷盤里盛著的兩張剛攤出來的幾張薄餅。
鄭蔚瀾道:“冰箱里除了這些什么都沒有,估計住在這兒的兩個人都不愛做飯。我就找著一點面粉,只夠攤兩張餅子。”
邢朗在魏恒對面拉開椅子坐下,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瞄了一眼盤子里焦黃油香的薄面餅,眉毛微微一挑,不僅對鄭蔚瀾高看了一眼。
他很清楚魏恒不喜歡吃西式的早餐,正要給魏恒遞餅子,就見鄭蔚瀾連盤端起放在魏恒面前,還關(guān)懷道:“你吃這個吧,趁熱?!?/p>
魏恒正在剝雞蛋殼,聞言只淡淡的往盤子里瞅了一眼,什么表示都沒有。貌似對他的照拂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邢朗眼角一抽,從眼角飛出一道冷光朝鄭蔚瀾斜刺過去,剛才因為幾張餅子對鄭蔚瀾生出的幾分好感頃刻間蕩然無存。
他不滿的就是鄭蔚瀾對魏恒的這種態(tài)度。
他和之前的和海棠,還有和海棠之前的女朋友談戀愛的時候,對女朋友接受異性善意的關(guān)懷都由內(nèi)而外的表現(xiàn)的很理性,很大度,唯獨到了魏恒這里,他承認(rèn)他變得特別心窄,窄到一點都不像他自己。
體貼魏恒、關(guān)懷魏恒、照顧魏恒等等等等,這些都是他'分內(nèi)'的事,不需要旁人來幫他分擔(dān)他的義務(wù),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一直以來秘密陪伴在魏恒身邊的人。
邢朗心里很不是滋味,看著坐在斜對面,魏恒旁邊的鄭蔚瀾,打心眼里吃不下飯。
魏恒不知道他心里正在打饑荒,靜悄悄的剝了一個滾圓白嫩的雞蛋,放在邢朗面前的碟子里,末了看到玉白色的蛋清上沾了芝麻粒兒大小的一塊雞蛋殼,又細(xì)心的把那塊雞蛋殼捏掉。
邢朗頓時好受多了,剛才心里堵的跟早高峰二環(huán)堵車似的,現(xiàn)在猶如一陣清風(fēng)如竅,通體舒暢。
魏恒又拿起一個雞蛋,接著剝雞蛋殼,撥到中間用小指勾起一張紙巾擦了擦手,無意間一抬眼,看到邢朗眼睛直勾勾,笑瞇瞇的看著自己。
他暫時停下手里的活兒,抬頭和邢朗四目相對,用眼神和他交流了片刻。
他本以為邢朗有話跟他說,但是看著邢朗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邢朗的眼神有所變化,只孜孜不倦的朝自己遞來溫柔脈脈的眼風(fēng)。
當(dāng)著鄭蔚瀾,魏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默默的紅了。他朝邢朗使眼色,讓他好好吃飯,別膩膩歪歪的,但是邢朗看不到似的,一個勁兒盯著他猛瞧,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魏恒把手里雞蛋放進(jìn)盤子,忽然傾身向前,朝邢朗靠近,仰起頭向邢朗的眼睛里輕輕的吹了一口氣。
邢朗猛地眨了幾下眼睛,仿佛被那陣風(fēng)吹迷了,整個人有些飄飄然起來,又看著魏恒發(fā)了一會兒怔,像是被一陣妖風(fēng)哄搓進(jìn)了妖精的洞府。
魏恒只管低頭笑,嘴唇緊抿著不肯笑出聲,又拿起剝到一半的雞蛋接著剝殼。
“醒了嗎?”
魏恒笑著問。
邢朗捂著心口趴在餐桌上唉聲嘆氣了一會兒,悶聲道:“沒醒?!?/p>
魏恒很快剝好了兩個雞蛋,放在盤子里,把盤子往中間一推,擦了擦手,單手拖著下頦,看著邢朗笑道:“那怎么辦呢”
邢朗抬頭看著他,下巴磕在桌面上,右手朝他伸過去,攤開手,掌心朝上。
魏恒低眸看著他右手掌心虎口位置一道發(fā)黃的槍繭,先垂著指尖從他的虎口順著他掌心的紋路緩緩摸到生命線的盡頭,來回劃了好幾圈,才合掌握住他的手。
邢朗看的真切,剛才魏恒在他掌心寫了一個字,他本以為魏恒寫的是他名字里的'朗'字,但是魏恒寫到月字旁的時候,指尖停了一瞬,本該直下的一劃忽然向里折了一道,倒像個'郎'。
邢朗坐直了,右手握住他的手,又拿左手蓋住,生怕他跑了似的,看著他問:“什么郎?”
魏恒豎起右手擋著臉,不好意思再說下去,暗里使勁兒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邢朗緊抓著他的手不放,眼神熱切的盯著他。
魏恒便稍稍轉(zhuǎn)過頭,避開他目光,只拿眼風(fēng)瞄他,微微笑著,嘴唇一動一翕,微乎其微低不可聞的說了幾個字。
魏恒說話了,但是沒出聲。邢朗辨認(rèn)魏恒唇形,看出魏恒似乎在念他的名字,又覺得不對,他的姓發(fā)音時的唇形應(yīng)該很平靜,但是魏恒在念第一個字的時候卻是唇角往后微微一拉,像是笑了一下。
邢朗自己琢磨了一會兒,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詞……
忽然,他恍然大悟。
魏恒第一個字念的不是'邢',而是'情',這兩個字發(fā)音太像,只有微乎其微的差別,若不是他觀察的太過細(xì)致,還當(dāng)真會理解錯誤。
也就是說,魏恒剛才說的不是'邢朗',而是'情郎'。
邢朗瘋了似的在魏恒手背上用力親了一下,松開魏恒的手,開懷大笑著站起身,在房子里亂看,邊看邊笑:“那兩只貓呢?喲,在架子上啊,過來過來,叔叔喂你們吃飯!”
鄭蔚瀾瞠目結(jié)舌的看了看邢朗蹲在落地窗前喂貓的背影,問魏恒:“他怎么了?中邪了?”
魏恒低咳一聲,淡淡道:“沒事,可能是吃多了。”
吃完飯,魏恒回房換了一套衣服出來,看到邢朗還坐在地毯上喂貓,手里抓著一把貓糧,灰色貍花貓吃下去一點,他就添一點,小食盆兒始終冒尖滿。
魏恒忙趕過去把食盆兒里的貓糧倒了一半出來,埋怨邢朗:“你想把它撐死?”
邢朗一臉喜色的摸了摸貍花貓脊背上一波三折的肥肉:“它能吃的很,還沒吃跑呢?!闭f著勾了勾貍花貓下巴:“叔叔說的對不對?”
魏恒皺著眉,神色很復(fù)雜的看著邢朗,想笑又笑不出來,心道還好現(xiàn)在沒別人,不然邢朗現(xiàn)在的模樣被別人看去,實在丟人。
臨出門時,邢朗穿好外套站在門口抖了抖衣領(lǐng),和顏悅色的看著鄭蔚瀾,笑道:“那個……蔚瀾兄,你留下看家,注意盯著網(wǎng)站,有消息就給我們打電話?!?/p>
鄭蔚瀾正在收拾餐廳的碗筷,一時不適應(yīng)邢朗如此友好的態(tài)度,捧著一摞碗呆愣愣的沖邢朗點了點頭。
邢朗又道:“你需要什么東西或者想吃什么,打電話告訴我,我?guī)湍銕А?/p>
一語未完,站在門外的魏恒忍無可忍的揪住邢朗的領(lǐng)子把他拽出來,呼通一聲關(guān)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