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嗵一聲,房門閃的梨花帶雨,搖搖欲墜。開門的男人被忽然破開的房門不偏不倚的打到了胸口,當(dāng)即捂著胸口躺在了地上。
魏恒跟著邢朗像是土匪般登堂而入,他看到十幾平米的房子正中間擺了一張大圓桌,四五個男人帶著口罩像個醫(yī)生似的,正在把散在桌子上成堆的藥片和藥粉裝進各種藥瓶里。
房門忽然被破開,幾個人驚弓之鳥似的站了起來,不約而同的把手伸到腰上。
“別動啊?!?/p>
邢朗用腳勾著門又把門關(guān)上,掃視他們一圈,嚴道:“找你們領(lǐng)頭的說幾句話,誰他媽要是不知好歹跟我動手,我讓你們在這條街待不下去!”
魏恒站在門口,懶懶的靠墻站著,去瞄他們腰上綁著的武器,見他們腰上都拴著匕首,至于其他地方有沒有槍,就不知道了。但他早有耳聞,邢朗在黑白道上都掛了名,所以他覺得這些人就算有槍,也不敢襲警。
邢朗走近那張圓桌,一眼認出桌子上的是迷幻類,和催情類的藥物。
他大馬金刀的往凳子上一坐,順手撥掉了一堆藥片,到比真正的不法分子更像不法分子。
“你們虎哥在哪兒?”
話音沒落,就聽房間東南角的衛(wèi)生間里響起抽水的聲音,隨后一個下巴連著脖子布滿痘印的男人邊系皮帶邊往外走,親熱道:“邢隊長?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怎么想起來看兄弟我了。”
邢朗用指尖按了一點藥粉,在桌面上劃出一道白色的痕跡,末了搓著指尖訕訕一笑:“陳虎,你剛從局子里放出來沒幾天,又開始找死了。”
陳虎佯裝一臉無辜:“你在說啥啊邢隊長,這些東西?這是治牛皮癬的藥啊?!?/p>
迷藥和春藥成分難查,很難定罪。這個陳虎又是個'有些手藝的匠人',他既然說是治牛皮癬的藥,那這些藥八成也能治牛皮癬。
邢朗陰沉沉的目光在他那張圓臉上掃過,沒有跟他掰扯那些彼此心知肚明的廢話,道:“問你個事兒?!?/p>
“問問問,我就是您的十萬個為什么。”
“你手里有沒有氰化物?”
陳虎一默,然后堆出一臉苦相:“沒有,我不害人,就倒騰這些小玩意兒?!?/p>
邢朗也不逼問他,只起身到洗手間里接了一盆水,把水盆放在桌子底下,然后又坐回凳子上,伸長胳膊擋在了一堆藥粉前,笑道:“你什么時候想起來了,再告訴我。”
說完,他胳膊一揮,一堆藥粉從桌子上掉進水盆里,轉(zhuǎn)眼就融了。
陳虎眼角一抽,眼睜睜的瞅著一堆人民幣泡了水。
在邢朗把毒爪伸向另一堆藥片時,陳虎忙道:“我我我想起來了?!?/p>
邢朗撣了撣沾到袖子上的粉末,笑道:“翻到頁數(shù)了?我的十萬個為什么?!?/p>
陳虎道:“哥哥,咱不騙你,我真不做那毒生意?!?/p>
眼見邢朗臉色一沉,又要去掃那堆藥片。陳虎連忙補上后半句:“但是我知道誰在賣?!?/p>
“誰?”
“一個叫馮光的,這小子以前販過毒品,現(xiàn)在賣毒藥,干的都是沒命的勾當(dāng)。咱們蕪津市,從曙光街到火車站西街,都是他的地盤兒?!?/p>
旁觀許久的魏恒抓到一個關(guān)鍵詞,向前走了兩步,問:“你能聯(lián)系到他嗎?”
陳虎看看他,又看向邢朗:“這位是?”
邢朗笑:“你也是他的十萬個為什么。”
陳虎懂了,對魏恒說:“能是能,但是這小子警惕性很強,我只能幫你們把他約到這附近。”
邢朗嘖了一聲:“我們也沒打算讓你把他約到公安局?!?/p>
陳虎嘿嘿笑了笑,掏出手機幫他們釣魚,末了又道:“他通常騎個紅色摩托,帶藍色頭盔,個子不高,臉上有快疤瘌。你們到音速酒吧后門等吧,我們通常都在那兒碰頭?!?/p>
出了電子一條街,他們又回到音速酒吧,繞到后門躲進一條巷子。巷子里窄,為了全面監(jiān)視后門兩個方向,邢朗和魏恒面對面的靠墻站著,不得已和對方來了個面面相覷。
邢朗拿出煙盒,抽出兩根煙,抬手扔給魏恒一根。
魏恒接住,拿在手里沒有抽。
邢朗點著火,叼著煙又攏著火苗遞向他。
魏恒擺擺手拒絕了。
邢朗揣起打火機:“怎么了?昨天我見你在走廊里抽過煙?!?/p>
魏恒閉了閉眼,道:“有點頭暈,犯惡心?!?/p>
邢朗不自覺的瞟了一眼他拄在身前的雨傘:“又是什么毛???”
魏恒唰的一下睜開眼,漆黑的眸子里飄著一層明晃晃的冷光,斜著唇角皮笑肉不笑道:“低血糖的毛病?!?/p>
邢朗倒是習(xí)慣了他這極其不友好的眼神,渾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后拉開外套,在外套內(nèi)襯口袋里摸索著什么。
魏恒冷眼看著邢朗在口袋里摸了一會兒,見邢朗摸出一個鐵皮盒,就是上次開會時,被他拿在手里轉(zhuǎn)著玩的鐵皮盒。鐵皮盒又薄又小,只有半個手掌大。
邢朗把鐵皮盒遞到魏恒面前,魏恒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盒薄荷糖。
“拿著吧,吃一個?!?/p>
魏恒看看糖盒,又看看邢朗,慢吞吞的把糖盒從邢朗手里拿走,打開蓋子,捏了一顆放進嘴巴:“你怎么隨身帶著糖?”
邢朗懶懶的往墻上一靠,吐出一口白煙,撣了撣煙灰,道:“戒煙糖?!?/p>
魏恒抬頭看他,繃著唇角有點想笑。
隨身攜帶煙盒和戒煙糖,這人到底是想用誰戒了誰?
邢朗叼著煙,撲落掉在外套上的幾顆煙灰:“我們家老太太怕我抽煙抽的太短命,非讓我戒。我就帶一盒戒煙糖糊弄她。”
魏恒沒說什么,合上蓋子,把糖盒遞給他。
邢朗道:“你拿著吧,這邊兒還有的忙?!?/p>
巷子外忽然傳來摩托車引擎聲,并且越來越近,魏恒察覺到引擎聲從對面逼近,于是上前一步轉(zhuǎn)身站到邢朗旁邊,很快看到一輛紅色摩托車從巷子口閃過,隨后停在了酒吧后門。留給他們一個背影。
邢朗掐了煙往地上一扔,留給魏恒一句:“你別動?!比缓笄臒o聲息的走出巷子,朝騎在摩托上正在打電話的男人走了過去。
魏恒聽著邢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心說沒想到邢朗眼睛一向毒辣,竟看不出“動手”也是他的強項??磥韨窝b是有用的,邢朗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成了一個頭腦發(fā)達四肢簡單的書生。
在邢朗面前暴露的越少對他來說越安全,所以魏恒很樂意被他誤會,站在箱子里果然不動,又打開糖盒,捏了兩塊薄荷糖出來。
他剛把糖塊放進嘴里,就聽到巷子外忽然響起一聲急促的摩托車引擎聲,只響了一聲就滅了,緊接著傳來摩托車被踹倒的聲音,和一個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等到外邊差不多安靜下來了,魏恒才揣起糖盒走出巷子。
帶著頭盔的男人被拷住雙手,狼狽的躺在地上,沾了滿身的泥水。邢朗蹲在倒在地上的摩托車后座旁,熟門熟路的揭開皮座包,拿出幾瓶裝在黑色塑料袋里的藥。
“你要抓我,總得給個理由吧!”
邢朗拿著袋子在他面前晃了一眼:“這就是理由?!?/p>
那人冷笑道:“看清楚啊警官,這只是捕狗藥。”
邢朗也回贈給他一個冷笑:“這是什么藥,輪不到你做主。等進了局子,我說是什么藥就是什么藥?!?/p>
那人一愣,被邢朗酷似'黑警'的架勢唬住了,再不敢說話。
“魏老師你看著他,我去開車?!?/p>
邢朗直接從酒吧后門抄了個近路。
魏恒沒有理他,因為魏恒忽然察覺到躺在地上的男人正在盯著自己。
魏恒低下頭,對上他那雙驚疑不定的眼睛。
他緊盯著魏恒,似乎在竭盡全力的在腦海中搜尋魏恒那張臉……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整張臉在瞬間白透,眼眶里好像被掏空了,眼神空洞又僵直,不似活人的眼神,像極了死人。
魏恒低垂著眸子的和他僵滯的雙眼對視了片刻,忽然挑起唇角笑了笑,道:“你就是馮光?”
從他嘴里聽到自己的名字,馮光渾身狠狠哆嗦了一下,恨不得把頭埋進泥水里躲避他的目光。
魏恒的眼神越來越靜,越來越冷。忽然,他抬起雨傘,傘頭輕輕抵在馮光的肚子上,輕聲道:“我沒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在道兒上混那么久,你應(yīng)該知道什么話可以說,什么話……”說著,魏恒忽然用力,抵在馮光肚子上的傘頭似乎變成了一把利刃,隨時會穿透他的皮肉,冷冷道:“應(yīng)該爛在肚子里?!?/p>
很快,邢朗把車開到后門,提著馮光的領(lǐng)子把他塞到后座,沒留意他陡然大變的臉色,對魏恒說:“走了?!?/p>
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魏恒上車坐在副駕駛,剛拉上安全帶,手機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電話一接通,魏恒就聽到一道年輕的男性嗓音急哄哄道;“師父你在哪兒?趕快到杏園路花城小區(qū)來吧?!?/p>
魏恒皺起眉,又看了一眼通話界面,問:“你找誰?”
徐天良道:“不是魏老師嗎?我找魏恒,魏老師?!?/p>
魏恒:“……你為什么有我的號碼?”
徐天良說:“是邢隊給我的,他讓我有事直接跟你聯(lián)系?!?/p>
魏恒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站在車外也在講電話的邢朗,心道邢朗還真是不拿他當(dāng)外人。
“花城小區(qū)怎么了?”
徐天良急道:“發(fā)生大案啦!一家三口被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