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慶嘆口氣,道:“丫頭,墨辭的真實身份你已經(jīng)知道了,你剛才說,我和墨辭父子一場,我對他的感情不會有假。是,這么多年了,我的確是一直把他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來對待的,雖然我們剛開始都以為他是大將軍的兒子,后來才知道,他的身份更加尊貴,是前廢太子的遺孤,但即便如此,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我依然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我希望他好,希望他能幸福平安一輩子。曾經(jīng)隱居在煙村的時候,我也想過,生活就這樣茍且下去好了,不要去管什么家國仇恨,不要去報什么仇,不要去管什么天下蒼生,不要去翻什么案,正什么名,就這樣,看著他娶妻生子,一輩子都平淡而又幸福地過著這樣恬淡的田園生活就好了?!?/p>
“所以,他跟我說喜歡你,要娶你,我就去替他向你家提親了,他為了你要去當捕快,我盡管知道這樣很有可能會引起仇人的注意而招來殺身之禍,但我依然答應了。在我心里,他就像是我自己的孩子,這些年我們相依為命,在那些與少將軍他們失去聯(lián)系的日子里,我一度以為,我們這一輩子,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了??墒亲源蛭抑滥銈冊邙P凰山里遇到了東皇的軍隊,我就知道,該來的始終會來。墨辭的身世,早晚會被揭穿,而歷史賦予他身上的重擔和使命,終究會逼他走出一條跟他之前的人生完全不同的路?!?/p>
謝悠然沉默著,沒有說話。她知道,韓慶既然開了話匣子,就一定會把心里話對她和盤托出的。
韓慶也確實想借著這個機會,把一切都攤開來跟她講,于是,他繼續(xù)道:“丫頭,你和墨辭的感情,大叔看在眼里,也替你們歡喜,墨辭心高氣傲,長這么大,第一次為個女孩子這樣傷筋動骨,他是真的很愛你,可以為你豁出一切。你知道嗎?你墜崖之后,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墨辭甚至還只身潛入了白馬寺,行刺西陵太子要為你報仇,不幸被俘,差點就沒能活著回來。要不是我警覺,隨后派出了暗衛(wèi)去救他,他可能早就沒命了。”
謝悠然心里一驚,楚凡沒跟她說過墨辭還去刺殺過朱燚。
這個傻子??!白馬寺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家寺廟啊,戒備那么森嚴,他竟然還敢只身前去行刺?他還真是不要命了。她內(nèi)心嘆息著,心頭浮上的感覺,像吃巧克力一樣,甜蜜中帶著一絲絲的苦味。
韓慶嘆口氣道:“墨辭是我一手帶大的,從小就遠離是非,一直隱居在鄉(xiāng)野,周圍接觸的,都是些淳樸老實的鄉(xiāng)下人,沒見識過他父母經(jīng)歷的那些黑暗齷齪之事,所以,他就像一塊未經(jīng)雕琢的璞玉,骨子里有種難能可貴的質(zhì)樸和干凈,在他的世界里,非黑即白,沒有那么多的彎彎繞繞。說好聽點,是善良單純,說難聽了,就是一根筋。他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所以,他認定了你,這輩子,就只會認定你,心里再也容納不了其他人。在我們心里,我們的起義,是為前太子和大將軍翻案復仇,為天下大義,為蒼生百姓,把那陷害兄長逼死父皇不忠不孝不義的梁戰(zhàn)拉下龍椅,推翻他的統(tǒng)治,還太子和大將軍一個公道,還世間一片清明,可在墨辭眼里,根本就沒有這么復雜,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為你報仇?!?/p>
謝悠然完全怔住了,她不太明白韓慶說這段話的意思。
韓慶笑得更加苦澀,“丫頭,雖然你年紀比墨辭小,可在為人處世方面,我覺得你比他成熟。你跟他相處了那么久,難道還不明白嗎?他為什么會這么快接受了自己是前廢太子遺孤的事實?他為什么會毫不遲疑地扛起起義這面大旗,義無反顧的往前沖?又為什么能帶著隊伍一路攻城略池,勢如破竹這么快拿下雍陽?在我們的計劃里,打下雍陽,最快也要年底去了??伤麨槭裁茨苓@樣有如神助,遇人殺人遇佛殺佛如入無人之境?是什么給了他力量讓他走得這么順利?又是什么信念,支撐著他這樣艱難地熬了下來?丫頭,是你呀。他以為你死了,他想為你報仇,可他勢單力薄,根本不是那西陵太子的對手。唯一的辦法,只有讓自己變強大起來,強大到有足夠的資本能與那西陵太子相抗衡。所以,他逼著自己,走上了一條他并不喜歡走的路?!?/p>
謝悠然的嘴唇微微有些哆嗦,她緊緊地咬著下唇,眼里已浮上了一層淚花。
韓慶抹了把臉,繼續(xù)道:“知子莫若父,雖然他不是我的親生兒子,可是,我們父子二十年的情分,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他?這個孩子跟他的父親一樣,是個沒有野心的人,比起權勢,他更在乎的,是他的家人,他的愛人。他重情重義,遠勝功名利祿。如果沒有這場變故,他寧愿打一輩子的獵,做一輩子的鄉(xiāng)下人。而現(xiàn)在,他心里唯一想著的,就是爬到權利的最頂峰,這樣,只有坐上那個位置,他才能隨心所欲地,做他想做的事情。”
而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替她報仇。這一刻,謝悠然心里如臺風過境,掀起了滔天的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