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怪物的笑容

“你剛剛為啥沒上車？”就在繼歡刷卡后準(zhǔn)備找個座位坐下的時候，公交車的司機忽然開口了。

看看周圍：車上只有自己一名乘客，讓他認為司機在和別人說話的誤會余地都沒有。

那是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下半身穿著公車司機的制服，上半身卻圖涼快只穿了件破了洞的t恤。

繼歡認識這個司機的，每天搭乘這班公車上下學(xué)，他幾乎認識這路車的每個司機，不過卻從來沒和他們交談過。

一來他從小就不愛說話，二來阿爺告訴他不要隨便和不認識的人說話。

阿爺——繼歡的心又是一顫。

繼歡記得，第一次獨立搭車去鎮(zhèn)上上學(xué)，還是阿爺牽著他的手過來的。

看著他上車，阿爺便一直等在原地，繼歡便在車上一直緊緊盯著阿爺，側(cè)車窗看不到了，他就跑到車尾的大玻璃看，阿爺一直在那里，遠遠地，看到他的身影后，還朝他揮了揮手。

“您……怎么知道……”我剛剛沒有搭車？盯著公車司機的側(cè)臉，繼歡問。

“我同事說的啊，說你坐在那兒不上車，然后第二個同事也這么說，他們就讓我如果看到你還在那兒，一定把你拉上來?！彼緳C大叔說著，他的語氣并不莊重，不過繼歡卻從他的話中聽到了關(guān)心。

“我……不想立刻回家去。”大概是周圍沒有其他人的緣故，繼歡忽然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說出了自己剛剛真實的想法。

“考試沒考好？不過你每天回家這么晚，一看就不是好學(xué)生，至于因為一場考試就不敢回家嗎？”司機師傅斜了斜眼皮。

繼歡沒吭聲，過了好一陣，就在他快要下車的地方，他才低聲道：“我怕……見阿爺?！?/p>

“哈？怕被打嗎？就算揍你，那也是你阿爺，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你阿爺?shù)模幸淮温飞铣隽塑嚨?，你阿爺特別著急，那老爺子慈眉善目的，看著就不是多兇的人，所以，你就趕快回去吧，認個錯，做個保證，最多被揍幾下，回頭就好了?！彼緳C又說了幾句，然后，沒等繼歡多和他說兩句，他的目的地到了，繼歡立刻被司機趕下車了。

目送那輛破舊的公交車咯卡咯卡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繼歡這才轉(zhuǎn)過了身子。

不過不得不說，剛剛和公車司機的交談還是起到作用了，他重新鎮(zhèn)定下來了。

繼歡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現(xiàn)在是夏天，草木最茂盛的時候，溪水的水量也最為充沛，腳下都是野草，很厚實，一腳踩下去軟軟的，竟是一腳下去踩不到地面。水聲，腳踩草叢的沙沙聲，繼歡還可以聽到知了的的叫聲。

然而，隨著繼歡離家越來越近，這些聲音竟是慢慢全部消失了。

腳下的沙沙聲也沒了，停住腳步，繼歡看了看腳下，看到草叢不知不覺消失成土地的時候，他怔了怔。

他已經(jīng)在家門口了。

繼歡家的院子很平整，雖然沒有鋪成石板地，不過卻難得不想其他以土地為地面的山上人家那樣，時不時就要除草。

他家院子的土不好，種什么都不太容易長，就一棵樹，前陣子還被阿爺砍了給姐姐做了牌位。后來繼歡就和阿爺一起從旁邊拉了新土鋪在大棚里，這才有了家常蔬菜吃。

阿爺說，這是因為他家有一眼好溫泉的緣故。

溫泉，草木難生，蚊蟲不擾……還有什么來著？

紅土，對，是紅土。

繼歡看了看腳下光禿禿的土地，天太黑了，他一時辨不清土地的顏色，呀……怎么忽然就想不起來院子里的土地是什么顏色的呢？明明，他天天都要打掃院子的……

繼歡站在了屋門口，這一次，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大聲喊阿爺，而是輕輕打開了屋門。

屋里一片漆黑，靜悄悄的。

繼歡的動作也是靜悄悄的。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阿爺?shù)奈蓍T口，停頓了一下，半晌輕輕擰開了門。

他沒有敲門，也沒有喊阿爺，徑直推開了門。

由于定期上油保養(yǎng)，繼歡家的門軸雖然用了好多年，可是仍然很好用，推門時幾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阿爺?shù)姆块T悄然無息的開了。

繼歡慢慢的朝阿爺?shù)拇沧吡诉^去，然后，他看到了睡在那里的黑蛋。

床上只有黑蛋一個人，小爪子時不時動一下，大概正在做夢。

阿爺卻不在。

怔怔的看著床上的黑蛋，繼歡慢慢退了出去，就像來的時候那樣，他再次輕輕的將阿爺?shù)拈T關(guān)上了。然而就在他朝自己房門那邊走的時候，阿爺?shù)穆曇魠s忽然從他身后傳來。

“小花，是小花嗎？”昏暗的走廊內(nèi)，繼歡依稀看到了阿爺?shù)纳碛罢性陂T口。

看阿爺?shù)淖藙?，他是從里面把門打開的，而剛剛繼歡剛剛進去過那里，屋里并沒有阿爺?shù)纳碛啊０斁拖駪{空從屋里冒出來一樣……

瞳孔縮了縮，繼歡隨即答道：“嗯，阿爺，我回來了?！?/p>

“我先換衣服，然后再去你屋里把黑蛋抱過來。”

“不急，你先吃點東西，你早上做的粥阿爺喝不完，給你留在鍋里呢?！卑斠蝗缤５膰Z叨。

聽到熟悉的話，繼歡幾乎是反射性的回復(fù)道：“那么點粥怎么會吃不完，阿爺你又沒好好吃飯——”

話到這里，忽然停住了。

“哎！小花你可真細心，什么也瞞不住你，算啦算啦，一會兒阿爺和你一起吃粥?！卑攨s沒注意到繼歡的停頓，徑直往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