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臨呢?”他的聲音帶著顫:“盧曉呢?方誠呢?你把他們弄哪去了?”
羅熠看出他難得腦子清楚,頓時來了興致,隨手拿起個橘子坐到一旁,他一邊剝一邊回答道:“一個貪污在牢里蹲著,一個勾結(jié)四皇叔意圖叛亂被當場正法,還有一個在家中莫名自殺,到底跟了父皇那么多年,我想著您若是不問,還是不惹您動氣的好,所以就沒說?!?
隨即又輕笑道:“不過人都走了一年多父皇才發(fā)現(xiàn),可見他們也沒多重要。”
“這是第幾年了?”
“第七年啦?!?
“什么時候開始的?”
“那自然是從一開始就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如果您問的是動手時間,從秦家那件事往后吧。”
羅熠剝好橘子,眼看著仿佛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在床上抖得篩糠一般,又開始慢條斯理地一點點摘橘絡(luò),忍了這許多年,他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你當初是故意露出馬腳的?”
“是,否則父皇您又怎么會甘愿徹底放權(quán),安心躲在此處頤養(yǎng)天年呢?”羅熠想了想,又搖頭笑道:“說來也有趣,我分明以為自己已經(jīng)對你失望透頂,真見到糾察隊上門的時候竟還是會覺得心涼?!?
“為了你母親,你恨我。”老皇帝語氣篤定。
羅熠冷冷看著他:“不全是,不過能意識到這一點,對你來說也算不錯了。”
“如果是七年前的我,大概還有很多話想說,清清楚楚告訴你我的恨意是如何一點點累積,但現(xiàn)在——這個問題留給你自己思考就好,左右你也沒事做。”
這些年他其實過得很辛苦,一開始要在老頭子監(jiān)視下慢慢發(fā)展勢力,和秦家再搭上線,好不容易熬到叁年后,老頭子監(jiān)視松懈了,又得一點點拔掉那些刻意留下的軟釘子,但現(xiàn)在見到這人滿臉頹喪的樣子,還是覺得一切終究值得。
“哦,忘了解釋,這幾年您糊涂的這么快,是因為治療方案里多了東西,明天開始我會讓醫(yī)生停藥,往后每天您大概都會有兩叁個小時的清醒時間,可以盡情復(fù)盤,悔不該當初引狼入室,葬送了你的好大兒和好圣孫。”
“對您來說,失權(quán)的滋味想必難得,這個地方選得也妙,與外界不通聯(lián)絡(luò)少有俗客打擾,正適合您細細品味。”
“不過別擔(dān)心,我仍舊會時不時過來看您的,外頭還剩下叁皇叔五皇叔仍在蹦跶,做兒子的當然要向父親好好討教?!?
聽完這一席話,老皇帝已經(jīng)被激得上氣不接下氣,捂著右胸大口呼吸,面龐漲紫,卻仍舊堅持從牙縫里擠出一句“畜生”,之后才直挺挺僵尸一般倒在床上,任由啞仆為他戴上氧氣面罩。
羅熠并不在意這個稱呼,緩步起身上前,將剝得干干凈凈的橘子用橘皮墊著,放在枕邊,垂眸看著老人那雙死死瞪著的、渾濁無神的眼珠,他再不掩飾心中陰郁,一字一句低聲道:
“我本是個注定無后的短命鬼,還要感謝父皇的養(yǎng)育之恩諄諄教導(dǎo),才有心氣兒折騰到現(xiàn)在?!?
“橘子記得吃,可別辜負兒子一片孝心?!?
他實在太了解這個父皇,自私寡情高高在上,對那位早死的所謂白月光若說是愛,又未免糟蹋了這個字——那之后老東西的情人就沒斷過,開頭幾個還惦記著找相似的替身,后面就徹底放飛,單純看中人家的好顏色罷了。哪怕被捧到天上的大皇子和皇孫,也不過是他靠著傷害別人來偽裝深情自我感動的工具。
從始至終,皇帝愛的就只有自己。
他永遠不會悔悟,那么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在這座他一手設(shè)計的囚籠里盡情體會何謂孤家寡人,清醒又無力地為當初的一時走眼悔恨余生,再沒比這更合適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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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哥:是的,我曾經(jīng)有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