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第二天要上班,梁余聲就給自己帶了一套正裝?;厝サ臅r候,他忍不住問韓重云,“哥,你這次去多久能回來?”
韓重云似乎笑了一下,“怎么?我這還沒走呢你就開始想了?”
梁余聲說:“那是。你不在家誰給我拿蝦糧?。俊?/p>
韓重云沒再說話,車速卻不知為何又提快了一些,下車時,他告訴梁余聲,“大概十天到半個月吧,看工作進度??上愎ぷ魈?,不然倒是可以一起去。”
梁余聲點頭,心想得抽空辦個護照才行。他這個級別的業(yè)務(wù)員以后就有機會去國外旅游了,公司每年都會安排。當然,也許真沒準哪天就能跟韓重云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兩人逛了多半天也多少有些累了,但韓重云還記得答應(yīng)給梁余聲拿魚缸和蝦的事情,就帶他去了蝦房,他給梁余聲把喜歡的都挑好單放到一邊。
梁余聲說:“哥,謝謝?!?/p>
韓重云不明所以地回頭,“謝什么?”
梁余聲心說太多了。他拿出一直貼身放著的打火機——當時韓重云推給他,他就像怕被誰搶走一樣迫不及待地拿了起來,韓重云也沒要回去,可這東西對韓重云來說畢竟有著深重的意義,他覺得還是得還給韓重云。
韓重云接過來,“回頭送你個新的?”
梁余聲笑說:“不用,哥晚安?!?/p>
“晚安?!?/p>
涼小魚:吧主,在嗎?
涼風驚晨:內(nèi)褲干了?
涼小魚:扔了。
涼風驚晨:怎么好像情緒不高?
涼小魚:我以后大概要離我哥遠一點了。
涼風驚晨:為什么?
涼小魚:我喜歡他,他不喜歡我。我怕我要是不小心喜歡過了頭,他就該躲著我了。本來我都想好了端正自己的位置,但是最近又覺得他對我好像也有點意思,所以就忘乎所以了,沒想到他今天跟我說他要出差去美國。其實就去十天半個月,可是我有一瞬間居然想辭職就這么跟他一起走。而且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躲我。
涼小魚:你說他這么好,早晚會是別人的,萬一那時候我要是控制不住自己怎么辦?
涼風驚晨:控制不住什么?
涼小魚:控制不住把他關(guān)在只有我一個人能看見的地方,直到我們慢慢變老……
他要是能光明正大地跟韓重云說一句我喜歡你,該多好?
梁余聲閉上眼睛,把手機放在自己的臉上,直到睡著。
第二天梁余聲起得很早,韓重云比他還早,韓重云壓根兒沒睡,連著失眠兩天了。
梁余聲見他氣色不好,說:“哥,你是不是又沒睡好啊?要不別送我了,我自己攔個車回去就行?!?/p>
韓重云說:“沒事,今天讓司機開車?!?/p>
梁余聲問:“你幾點飛機?”聽韓重云說是十點五十的,得提前一個小時到機場,梁余聲算了算時間,“要不哥,我去送你一程吧?我打完卡跟領(lǐng)導(dǎo)說一聲就能走了?!?/p>
韓重云同意了。
兩人加快速度吃完了飯,挑好的蝦和魚缸沒拿,只把韓重云的行李帶上。韓重云把車停在了梁余聲單位樓下,梁余聲跑著去把卡打了,之后跟韓重云去了機場。
一路上兩個人都很安靜,因為有司機在,梁余聲也沒說什么。其實他平時挺能說的,這時候卻不知道怎么,總覺得說什么都不對,或許他潛意識里明白,這時候說什么都會帶著不舍。
因為是非節(jié)假期,所以機場人倒是不多,只是梁余聲沒機票也進不了候機廳,韓重云便換完登機牌之后帶他去了咖啡廳,反正還有點時間。
韓重云要了兩杯咖啡,長久地沉默,沉默過后,他說:“近十五年前,我第一次在這兒買了飛往洛杉磯的機票,去見一個人,她叫莉莉?凱瑟琳,是業(yè)內(nèi)十分有名的心理醫(yī)生。我去請她,希望她能給我媽看病。記不記得你以前問我為什么對你那么好,我告訴你你跟我弟弟很像,其實是騙你的?!?/p>
梁余聲試著猜測說:“……是我和阿姨很像對嗎?”
韓重云點點頭,“十五年前,大概也就是這個時節(jié)吧,我爸,我弟,我四叔,四嬸,四嬸家的女兒,一天之間,全沒了。我記得那天也跟今天一樣,天色很好,我四嬸就提議大家一起去海邊燒烤。結(jié)果我媽說太曬,說還是去爬山好些。其實那時候想去海邊的人更多,但我爸很慣著我媽,再加上韓家那么多兒媳婦兒,只有我媽生了兩個兒子,很受寵,最后就都依了她??烧l也沒想到我們這一大伙人出去,最后只有兩個活著回來。坐車下盤山道的時候,我爸他們先上的,那車滿了,我跟我媽就上了后面那輛。我跟我媽,坐在車上眼睜睜看著我爸他們坐的那輛車失控掉下山涯,一千一百多米的高度,掉下去,什么都沒了?!?/p>
梁余聲幾乎當時就紅了眼眶,他說:“阿姨不是故意的?!?/p>
韓重云說:“是啊,可是她跟你一樣,總是不肯放過自己。”
梁余聲聞言猛地低下頭,呼吸變得有些粗重,“干嘛突然跟我說這些?”
韓重云看著梁余聲,“不是說好了以后不要再哭了嗎?”
梁余聲惡狠狠瞪過來,眼睛死紅,但沒流淚,“誰哭了?登你的機吧!”
韓重云失笑,“太暴力了你?!?/p>
梁余聲怒,“暴力個鬼?。康悄恪?!哥你真污!”
韓重云起身,“好了,我要去準備登機了。”
梁余聲也跟著起身,并且忍不住嘀咕,“真的太黑了,這咖啡一杯一百六十八塊,感覺跟即溶也差不多,以后再不坐這兒了?!?/p>
韓重云按住他的肩膀,“別送,我不喜歡有人送我進安檢?!?/p>
梁余聲只好坐下來。
韓重云看了他一眼,出了雅間。隔著茶色的玻璃,他依然能感覺到梁余聲的視線在追著他,哪怕他正背對著梁余聲。
他背后傳來的那種感覺就好像、好像被主人遺棄的小狗在哭一樣。
要準備登機的乘客已經(jīng)開始陸續(xù)下樓了,韓重云卻像被什么拖住腳步,只能后退,不能前進。他轉(zhuǎn)身,梁余聲跟他擺了擺手,開始喝那杯性價比超低的咖啡。
韓重云終于還是沒忍住,回了雅間。
梁余聲抬頭,“怎么了哥?”
韓重云毫無預(yù)警地彎腰,吻在了梁余聲的額頭上,之后他直起身,輕輕勾了下梁余聲的下巴,笑說:“等我回來?!?/p>
梁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