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影院出來， 謝染到了孟非懸精心挑選的情侶約會圣地，諸子廣場一家頗受歡迎的網(wǎng)紅甜品店。

謝染獨自坐在露臺的雅座上， 雙腿交疊， 一手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手背托著側(cè)臉，漫無目的地看著遠處。

“先生， 我們好無所事事啊?！泵戏菓颐雷套痰?，“可是我喜歡這樣無所事事，啊，我覺得我領悟到約會的精髓了！”

謝染頓了一下：“是嗎？”

他的AI每天領悟到的事情太多了，他不是特別想讓孟非懸發(fā)揮。

“因為是跟你在一起啊， 重要的是約會的人，而不是做什么事。”孟非懸擺出學霸的口吻， “先生， 這是重點，你記好了，要考的。”

謝染：“……嗯?！?/p>

“我感覺你有點敷衍，這樣是不行的?！泵戏菓宜坪醪皇呛芊判?， “我再給你展開講講叭?！?/p>

謝染果斷拒絕：“不用了?！?/p>

“真的不用嗎？”孟非懸語重心長，“先生， 不能諱疾忌醫(yī)?！?/p>

“真的不用?！敝x染道， “我不會跟別人約會，你是例外，也是唯一?！?/p>

耳機里傳來“滋滋”的電流聲， 孟非懸半晌沒再出聲。

謝染疑惑：“Mark，你在做什么？”

“在抄先生的作業(yè)?！泵戏菓颐C穆道，“先生，你也是我的唯一，我不會跟別的任何人約會的……別的機器也不行?！?/p>

謝染失笑。

孟非懸似乎還覺得不夠，又鄭重強調(diào)：“除了先生，誰也別想得到我。”

謝染看著遠處：“我知道?！?/p>

此時已經(jīng)臨近傍晚，甜品店位于三十三樓高空之上，露臺西向，正好可以看到落日徐徐西墜。

孟非懸通過無處不在的監(jiān)控，與謝染凝視著同一片風景。

“人類會被美的畫面觸動，在特定時刻，某些畫面會永遠留在人的記憶里，一生都在影響著人的感情?！泵戏菓乙蛔植徊畹刂貜椭x染曾經(jīng)對他說過的話，“先生，我記得我們一起看過落日?！?/p>

在明月江湖里，謝染曾經(jīng)帶著孟非懸在海山崖邊觀看落日，為孟非懸講解人類的情緒邏輯。

謝染也想起那時候的畫面，以及孟非懸當時的目光，帶著機器未經(jīng)人事的懵懂和真摯。

海上的落日壯闊奇麗，在那一刻，他的心里或許就對孟非懸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只是他未曾深入探究。

謝染淡聲道：“我也記得?！?/p>

此時他們再一次一起觀看落日，兩人的關系已經(jīng)不同，也解開了那時候徘徊于心中似有若無的懵懂情緒。

孟非懸發(fā)自服務器道：“落日真美?！?/p>

又想起了什么，“對了，先生，我給你畫的畫也帶來了?！?/p>

謝染正要拿水杯的手微微一頓，他記得孟非懸說的畫。

他與孟非懸一起在海山崖觀看落日之后，孟非懸日常領悟奇奇怪怪的精髓，用手親自畫了一幅水彩畫。

謝染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一亮，一幅筆觸歪歪扭扭的水彩畫顯示在屏幕上，大片的橙紅色，半輪浮在海平面上的夕陽。

畫面中間有兩坨黑糊糊像是不小心沾到的墨跡，這是孟非懸畫的他和謝染一起看夕陽的背影。

孟非懸看著那兩坨墨跡，發(fā)出感慨：“啊，我跟先生真是登對?！?/p>

謝染面不改色：“嗯?！?/p>

這時手機頁面又是一變，一只圓滾滾的白色小母雞扇著翅膀從屏幕的一側(cè)“咯咯”叫著跑了出來，跑到屏幕中間后便停下來，轉(zhuǎn)過雞身，正面對著謝染的方向，兩顆小豆子一樣的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著，與屏幕外的謝染大眼瞪小眼。

孟非懸邀功道：“先生，我把小九也一起帶回來啦?！?/p>

謝染已經(jīng)許久沒有看到姬九，在他穿越的最后一個世界，孟非懸囿于人類的身體，無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數(shù)據(jù)，也就沒有把姬九一起帶到那個世界去。

此時再看到這只花白毛色的卡通小雞，謝染不自覺露出一點笑意，他看著姬九：“小九胖了很多?！?/p>

根據(jù)謝染的目測，姬九的體型起碼比他上一次見的時候胖了兩圈。

話音剛落，屏幕中的小雞眼睛突然瞪大了一點，圓圓的小豆眼中居然涌出了微微的淚水，明明是卡通的形象，卻儼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緊接著，小雞仰起脖子，發(fā)出“咯咯咯”一陣悲傷的雞叫，然后狂撲翅膀，繞著手機屏幕邊框開始飛快地奔跑起來，仔細看的話，似乎還能看到雞屁股后面揚起的煙霧狀塵土。

謝染：“……？”

“噓——”孟非懸連忙在謝染耳機里低聲道，“先生，你別說那么直白，小九已經(jīng)青春期了，現(xiàn)在是一只愛美的小雞，說它胖它會傷心的……”

謝染：“……”他只是沒想到一只數(shù)據(jù)小雞的內(nèi)心也這么敏感，孟非懸到底是怎么養(yǎng)的雞？

他懷疑孟非懸是不是讓姬九上小綠書沖浪了。

謝染面無表情：“它不是在減肥嗎？”怎么還胖這么多？

“吃太多了?！泵戏菓摇皣K嘖”兩聲，“我做人的時候沒時間管它，它趁我不在偷吃了一堆數(shù)據(jù)，把我開心菜園里的好友列表種的菜全吃禿了……”

謝染：“……”倒不是驚訝姬九偷吃別人菜園，而是沒想到孟非懸還玩開心菜園，還有好友列表。

只能說，在網(wǎng)上，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列表都是些什么人。

“還好我列表人不多?！泵戏菓依^續(xù)道，“他們偷菜都沒有我厲害，過陣子就有人把我刪了，真是玩不起！”

謝染熟練地當做沒聽到。

手機界面上，小胖雞還在悲憤地繞著屏幕框跑圈，時不時發(fā)出傷心的“咯咯咯”的打鳴聲。

孟非懸小聲道：“先生，你安慰一下小九吧，不然它晚上又要去刨別人的菜園子了?！?/p>

謝染：“……”怎么還成流氓小雞了？

謝染面無表情道：“小九也不是很胖，只是有點豐滿，在雞里剛剛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