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瑾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個打擊,她不能再跟他待在一起,橫沖直撞沖出馬車,要車夫停車。車夫沒有周溥的吩咐不會停的,如果不是肚子里有孩子,她早就跳下馬車了。如今急得站在車轅團團轉,卻無能為力。
她捂著肚子,正打算豁出去時,眼尖地捕捉到前方駛來的馬車。
門簾飄動,她看到車廂一角,里面坐著一個孩子,正是陸昭昭。
對方的馬車快要行到跟前時,她病急亂投醫(yī):“昭昭,救我!”
連叫了兩三聲,對方車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從她眼前駛過。
正在她絕望的時候,聽到后面?zhèn)鱽硇『⒆拥穆曇簦骸笆翘战憬?,二叔叔,是陶姐姐!?/p>
馬車去而復返,攔住他們的去路。
陸遙從里面走出,等確信真是她時,著實吃了一驚。陶瑾來不及解釋,正要走向他們的馬車,卻被身后的一股力道拽住。
周溥站在她后面,眉目溫潤,五官雋美,眼神透著濃濃的悲哀和懇求。
陶瑾不為所動:“放手?!?/p>
他握得更緊了些,啟唇,叫她的名字——
叫叫。
下一句話,卻讓她驀地睜大眼。
沒有聲音,她卻能清楚地辨認出來。
他說,叫叫,別恨我。
他有很多話要說,包括他愛她,早就愛上她了。兩輩子,直到最后都沒有勇氣告訴她,他那么愛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越走越遠。
陶瑾離開后,他拾起地上的凌亂的白紙,手指羊毫筆,頓了半響,再也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一滴水珠落在白紙上,洇出一圈水痕,車廂里寂靜得沒有半點聲音。
不是他的,無論重來多少回,都不是他的。
踏上陸府的馬車,陸昭昭再次見到她顯得很高興,趴在她膝蓋上仰著燦爛的笑臉:“姐姐是來看我的嗎?你想我了嗎?”
陶瑾笑著摸摸她的頭發(fā),輕輕點了下頭:“嗯,我想你了。”
陸昭昭歡呼一聲,在馬車里蹦跶開來。
她比上回見面活潑多了,可見日子過得還不錯。
陸遙看向她,問她為何會獨自一人出現(xiàn)在街上。
她便解釋了一遍,“慧王在魏王府設了埋伏,要捉拿我……”
她娓娓道來,陸遙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慧王比他以為的還要心狠手辣,奪權這種事,一旦牽扯上女人,便顯得很不光彩。陸遙想了想還是問:“那剛才的人是?”
陶瑾垂眸,“他是后來救了我的人,原本是我陶府的大夫。他想帶我出城,但是我不放心魏王舅舅,于是臨時決定留在城里?!彼ь^看他,帶著無路可逃的無助,“你能把我送回楚國公府么?”
陸遙思忖片刻,搖頭道:“不能?!?/p>
她眼里的希冀陡然熄滅。
陸遙又道:“慧王既然會在魏王府安插人手,那楚國公府也不見得安全。王妃若是不嫌棄,可以暫時避在我的府上?!?/p>
陶瑾踟躕:“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會不會連累你們……”
“這種時候,還是性命要緊。”陸遙不以為然地笑,讓她放寬心,“何況我欠你一個恩情,就趁著今天還了吧。”
他這么一提,陶瑾才想起來自己曾經(jīng)救過他一命。
那天在明秋湖山莊,她跟江衡去山外采藥,才保住了他的性命。如果不是他提起,她幾乎都要忘了。
這樣一說,陶瑾心里才好受一些,“那,那就麻煩陸侍郎了?!?/p>
陸遙道:“王妃不必客氣。”
一旁陸昭昭聽到話音,興致勃勃地沖到她跟前,抱著她的腿問:“姐姐要跟我回家嗎?要住幾天,跟我一起玩好不好?”
陶瑾彎起雙眼,“我跟昭昭一起回家,可是卻不能跟你一起玩了。”
陸昭昭很沮喪,“為什么?”
她拉著她的手放在肚子上,是說給她聽,也是說給陸遙聽,“因為我這里懷了一個孩子,大夫說如果亂跑亂動,他就會沒了?!?/p>
陸昭昭還小,模模糊糊地大約知道是什么意思,張著小嘴哦了一聲,表情稀罕得不得了。
陸遙偏頭看去,剛回府里,便讓人去請大夫。
陶瑾住在陸府的事不宜聲張,只有陸遙的父母來看了一眼,兩位老人惶恐得很,跪在地上給她行禮。陶瑾趕忙叫他們起來,說了幾句話后,陸遙已經(jīng)準備好了單獨的院子,讓陶瑾暫時住在那里。
府里府外命人嚴加看守,務必要保護好她的安全。
大夫來看過之后,說陶瑾雖有奔波,但好在沒動胎氣,孩子目下健康得很。
陶瑾這才松一口氣,大抵是白日受驚嚴重,還見了血,夜里迷迷瞪瞪地睡不安穩(wěn),腦子里混亂得很。
一會兒是周溥悲戚的臉,一會兒是江衡渾身浴血的模樣,她在床上蜷成一團,擔心得再也睡不著。最后索性不睡了,睜著眼睛等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