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番六
走出茶樓,行將黃昏,太陽不如來時那般熱辣。
大抵是剛才吃的糕點(diǎn)太甜膩,殷歲晴剛出茶樓就覺得不大舒服,扶著墻角干嘔起來。段儼擔(dān)心她的身體,便沒急著回去,把她送到最近的一家醫(yī)館,請大夫幫忙看診。
老大夫扶著脈老神在在地說:“并無大礙,只是吃的東西不對口罷了?!?/p>
說著讓小童子端來一杯茶水,給殷歲晴漱口。另外又熬煮了一碗藥汁,能夠緩解她的孕吐癥狀,殷歲晴喝過之后才算平靜下來。
大夫開了一副藥方子,“要是以后吐的還厲害,就可照這副藥方抓藥吃。”
段儼讓他抓了三副藥,等殷歲晴不那么難受之后才扶著她走出醫(yī)館。
沒想到剛出醫(yī)館,就遇到了不那么想見到的人。
陶臨沅來西市采買物品,走了一個下午,被太陽曬得頭昏腦漲,覺得自己約莫是中暑了,便來醫(yī)館請大夫看看。沒想到剛下馬,就看到從里面走出的兩個人,他身子一僵,目不斜視地看著兩人。
段儼一手提藥,一手扶著殷歲晴的肩膀,低頭關(guān)懷地問:“覺得好些了么?”
他不認(rèn)識陶臨沅,把他當(dāng)成了路人,自然沒有什么情緒起伏。
然而殷歲晴是看到他了,但也僅限于看到而已。她收回視線,朝段儼微微一笑,“好多了,大夫的藥很是管用?!?/p>
段儼放下心來,手從她的肩上滑下,握住她垂在身側(cè)的手,“那就回家吧,想必你也累了。”
他們旁若無人地交談,仿佛根本沒看到陶臨沅一樣,從他身旁擦身而過。
殷歲晴走過他身邊,傍晚帶點(diǎn)悶熱的風(fēng)吹過來,吹得陶臨沅頭腦更加脹痛??諝庵羞€殘留著一點(diǎn)余香,是殷歲晴慣用的桂花香露,她一直都沒有變,變的只是對他的感情而已。
瑜郡王府的馬車早已遠(yuǎn)去,許久之后,他才緩過神來,舉步踏入醫(yī)館。
小童子在柜臺后面稱藥,他上前問道:“方才出去的那兩人,包了什么藥?”
小童子從藥堆里抬起頭來,歪著腦袋想了想,“你說的那對夫妻?”
陶臨沅一滯,一時竟無法承認(rèn)。
他沒回話,小童子就當(dāng)他默認(rèn)了,笑呵呵地說:“那位夫人有身孕了,最近孕吐得厲害,她的夫君很關(guān)心她,特地陪著她來看診呢?!?/p>
陶臨沅如被重?fù)?,身形狠狠地晃了一下?/p>
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干啞得不像話:“有了多久的身孕?”
他問得多了,小童子警惕地看他一眼,“你問這么多做什么?”說罷埋頭干自己的活,打定主意不再搭理他。
然而這就夠了,陶臨沅想知道的已經(jīng)都知道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醫(yī)館,最后怎么上的馬都不知道,一路上橫沖直撞地回到陶府。他沒有回自己院子,反而來到殷歲晴曾經(jīng)住過的白云謠,自打她走后,他每隔幾天就要來這里一趟。
院子里再也沒有殷歲晴的蹤影,卻無處不是她留下的痕跡。
她就像埋在他心里的一根線,悄無聲息地伸進(jìn)去,長在他的心里。平時注意不到,關(guān)鍵時刻,那根線猛地從心臟里抽出來,留下徹心徹骨的疼痛。
疼得他整顆心蜷縮成一團(tuán)。
從西市回來,殷歲晴一直沒說路上遇見陶臨沅的事。
說了有什么用?無非給段儼添堵罷了。
她這才覺得臉盲也有臉盲的好處,根本不用擔(dān)心遇見不想見的人,因?yàn)榫退阌鲆娏艘膊徽J(rèn)識,能省去好多煩心事。
本以為遇見就算了,這事很快就會揭過去。
未料想沒幾天陶臨沅就來登門拜訪。
彼時殷歲晴和段儼正在梧桐苑用飯,聽到下人通稟,她擱下筷子不得不多想,該不是來找茬的吧?上回假裝沒看到他,就是不想讓他惹是生非,畢竟她跟段儼的新婚之夜,他不是沒有前科的。
段儼起身往外走,她猶豫了下,“陶臨沅性子沖動,若是跟王爺起了沖突,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段儼原本就要走了,聽到這句話不得不轉(zhuǎn)過身,“你擔(dān)心我為難他?”
怎么可能,她是擔(dān)心陶臨沅跟他大打出手!又不是沒發(fā)生過,她至今還心有余悸。
殷歲晴起身替他整了整衣裳,認(rèn)真地表明立場,“我現(xiàn)在只會替王爺擔(dān)心。”
段儼笑了,握住她的手說了句放心。
等他離開后,殷歲晴一直在屋里坐立不安,飯也吃不下去,索性讓人直接撤走了。她本想讓丫鬟去前院打探一番,末了想想不至于這么大驚小怪,于是只能繼續(xù)等著。
其實(shí)她確實(shí)擔(dān)心過頭了,陶臨沅來瑜郡王府不是為了鬧事,而是為了正事。
準(zhǔn)確地說,有事相求。
慧王跟魏王在南門交戰(zhàn),五天之后終于戰(zhàn)敗,被關(guān)入地牢。他是慧王的黨羽,理應(yīng)該一同獲罪,之所以能安然無恙到現(xiàn)在,完全因?yàn)樗翘砧母赣H。如今想完全脫身必定沒那么容易,皇上還在氣頭上呢,他稍微有點(diǎn)動靜,可能就要身首異處了。
就連今天來瑜郡王府,都是避開所有人耳目來的。
瑜郡王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而且頗有分量,如果他能為自己求情,想必就不會有事了。
可是要他求他……陶臨沅是千百個不愿意,如果不是為了陶家上下幾百口人命,估計(jì)他今天根本不會踏進(jìn)王府大門。
段儼來后,他半天沒有說明來意。
起初段儼還有耐心,末了直接道:“陶侍郎若是無事,本王還要下去陪王妃一道用膳?!?/p>
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句“王妃”刺激了,陶臨沅猛地抬頭看他。兩人對視片刻,誰也不讓誰。
他咬牙道:“我有一事相求?!?/p>
段儼抬了下眉毛,有點(diǎn)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