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義絕
“你……說什么?”他瞳孔緊縮,不可置信地問。
兩人雖互相折磨、互不順眼了許多年,但他從未想過與她和離,更沒想到會從她口中聽到這句話。
楚國公是個(gè)老頑童,對底下小輩都疼愛有加,若是兩家和離,他頭一個(gè)偏袒的肯定是自家閨女。何況大晉民風(fēng)開放,不會存在因顧全名聲而不肯和離的事,所以……當(dāng)殷氏提出這二字時(shí),只要雙方愿意,根本沒什么問題。
殷氏唇邊笑意漸漸彎成一抹諷刺,“你回去擬好放妻書,明早我著人去取?!?/p>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從此他們男婚女嫁,再無相關(guān)。
陶臨沅胸口堵得難受,看著她愈發(fā)明艷的雙靨,滿腦子都是混亂。
她想和離?
因?yàn)樗讲艑λZ氣過重?可他們不是一直都是如此,爭執(zhí)不休,吵鬧連連?
他越想越憤怒,連自己都不知道這怒意由何而來,“好,好!我便如了你的意!”
說罷踅身而去,面容陰駭。
院里桂花開得正盛,清香遠(yuǎn)溢,隨著秋風(fēng)撲面而來,沁入心扉。樹下飄落著黃白桂花瓣,落在陶瑾的高縵履上,連廊廡上都落了薄薄一層。
陶瑾上前握住殷氏冰涼的手,明眸含笑,“阿娘想不想吃桂花糯米糕?這是我前陣子學(xué)的,哥哥說可好吃了?!?/p>
殷氏回握住她,目光溫柔,“叫叫,阿娘若是走了,你同靖兒在府上要好好照顧自己。”
陶瑾堅(jiān)定地?fù)u頭,早已在心中打好主意,“阿娘要走,我便跟你一起走。”
“胡鬧。”殷氏柔聲苛責(zé),但心里卻是高興的,“你是陶府的后嗣,自然應(yīng)該留在這里……要是哪天想阿娘了,便回國公府看看我?!?/p>
自從她提出和離后,仿佛渾身都輕松了許多,再也沒有那些爭吵執(zhí)拗,也沒有愛恨憎惡。她在說出口的那一霎,便已經(jīng)放下這段感情。
人心都是肉長的,她剃頭擔(dān)子一頭熱了那么多年,終于冷了。
既然在一起不痛快,何必兩兩折磨?
她本沒想過這回事,是陶瑾在馬車上的那番話點(diǎn)醒了她,這些天她一直在反復(fù)思考。起初是舍不得陶瑾和陶靖,再是怕本家反對,然而今日陶臨沅的態(tài)度徹底讓她失望,即便父母不同意,她也不想再同他生活一起。
陶瑾扶著殷氏回白云謠,一路上無話,到了影壁前才忍不住紅了眼眶,死死攢緊她的手,“阿娘……我不是想讓你走,我跟你說的那些話……只是不想讓你受委屈,我想讓你好好活著……”
她慢慢哽咽,眼里淚光晶瑩,輕輕一眨便順著眼角的淚痣滑落。
陶瑾心中十分不安,她覺得是自己勸兩人和離的,她是破壞他們姻緣的罪魁禍?zhǔn)???墒浅诉@個(gè)辦法,她想不出另外保護(hù)阿娘的好主意。
只有離開陶府阿娘才會安全,才不會含怨而終。
殷氏一陣心疼,大抵是覺得她傻,掏出絹帕拭去她雙頰淚水,“哭什么?阿娘還要感謝你呢,若不是你說出那番話,我目下恐怕仍舊執(zhí)迷不悟?!?/p>
她不是為了安慰陶瑾才這么說,而是真的看開了。
或者說,多虧陶臨沅給她一個(gè)死心的機(jī)會。
晚膳過后,重齡院一派岑寂,蓋因屋中氣氛十分凝重。
陶靖盯著案上的白釉鶴鹿仙人塑像,面容嚴(yán)肅,許久才冷著聲音問道:“他當(dāng)時(shí)真這么說?”
陶瑾捧著茶碗,斂眸輕答:“阿爹什么過分的話沒說過?就是因?yàn)檫@樣,阿娘才會死心?!?/p>
碗里的碧螺春沒一會兒便被喝完了,秋空上前添茶,正欲給陶靖再倒,卻見他碗里的茶一口未動。
陶靖握了握拳頭,起身便要往外走,“我去找他!”
傍晚他才從外面回來,誰知道竟然聽到這個(gè)消息。
父母要和離,怎會如此突然?
他立即去了白云謠一趟,然而殷氏卻什么都不告訴他,只要他日后善待妹妹、疼愛妹妹。
可是他怎能不問個(gè)究竟?雖然他們一直不和,卻從想過會走到這一步,是什么讓阿娘下如此大的決心?
從白云謠出來后陶靖來到重齡院,屏退其余丫鬟,向她一五一十地問了個(gè)清楚。
得知陶臨沅為了一名侍妾斥責(zé)殷氏后,他一張俊臉難看之極?!拔铱此抢虾苛?,值當(dāng)為一個(gè)毀了容的女人如此!”
陸氏的臉被將軍抓了三處傷口,因?yàn)樘钪两駴]能消除,留下幾道明顯的疤痕,看時(shí)分外可怖。
陶瑾擔(dān)心他沖動之下真去找陶臨沅,上前攔住他,“你要干什么?”
陶靖道:“回屋中取刀?!?/p>
不待陶瑾發(fā)問,他劍眉冷厲,“他若真為了陸氏與阿娘和離,我便當(dāng)著他的面殺了那女人?!?/p>
不過是一個(gè)賤婢抬升的侍妾罷了,也敢妄想同夫人爭寵,真是不識好歹。若不是有陶臨沅護(hù)著,陸氏恐怕死了不止一百回。
陶瑾倒不反對他這個(gè)舉動,只是目下不是時(shí)候?!按蟾缦葎e沖動?!?/p>
阿娘離開后,陸氏以為自己就能一步登天嗎?她有的是法子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