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獸人皮膚冷白,陽光照在他淺色的瞳孔與唇瓣上,不似真人,倒像是一座美麗易碎的白瓷人偶。
只是下一刻,“白瓷人偶”眼皮一翻,沒好氣地白了駱束一眼,隨即抬步踏入了樓中。
連樓下的狐宵都聽到了駱束的聲音,更不用說離得更近的二樓。
瑕夫人眼神往樓下飄,攢在手中的牌不自覺打了出去。
木迦眼中瞬間帶上笑意,伸手將瑕夫人打出的牌拿回來:“胡了?!?/p>
才要去摸牌的昭失望地收回手,他的牌這么好,還以為能自摸,沒想到被木迦搶了先,順勢側(cè)身去看瑕夫人的牌:“哎呀,怎么能打五筒呢?”
別看瑕夫人總是柔聲細(xì)語,在牌桌上卻深謀遠(yuǎn)慮,這么多天下來總是贏多輸少,這么大的失誤可不像她啊。
瑕夫人愣了一下,這才看到桌上的牌,她輕輕拂了一下鬢角的發(fā)絲,將充當(dāng)籌碼的豆子放在桌子中間,笑著搖搖頭:“沒打好?!?/p>
“您打錯的時候可不多,看來我們要抓緊機(jī)會,說不定今天能痛快贏您一次......”
昭說著話,目光剛好落在了對面的緩坡上,眼神不可察地輕輕晃了晃。
祁白此時正好笑地看著木迦這位神殿大神司,鄭重地將豆子一粒粒撿起來,仿佛正拿著的不是黃豆,而是值得稱贊的累累戰(zhàn)功,也就沒注意到瑕夫人和昭兩個的異樣。
等祁白再抬起頭時,狐宵已經(jīng)到了二樓。
祁白沖狐宵招招手:“為三位介紹一下,這是我們黑耀的狐宵祭儀,三位前幾天問起的錢幣,便是狐宵祭儀主持鑄造的?!?/p>
聞言,幾人同時看向狐宵。
狐宵先是沖幾人行了一禮,然后才對祁白道:“羊羅祭司正在祭祀殿等您?!?/p>
祁白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拍了拍額頭:“對了對了,險些錯過時間?!?/p>
他剛剛還想呢,狐宵怎么這時候過來,原來是給自己傳話的。
木迦數(shù)豆子的手停下,祁白走了,他們的局豈不是要散了。
這時,瑕夫人柔聲道:“豹白大祭司有事,不知道狐宵祭儀是否有空,若是狐宵祭儀能幫我們湊一桌可就太好了。”
祁白笑道:“麻將不一定要四個人,三個人的麻將也是可以打的?!?/p>
木迦擺擺手,看向狐宵:“三個人有什么意思,祭儀不必在乎我們的身份,只將我們當(dāng)成普通獸人就好?!?/p>
這三位到底是黑耀的重要客人,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再推辭就不給面子了。
再說,這里是黑耀的祭司府,狼澤還在外面,祁白還是很放心的,他將位置讓給狐宵:“那你就幫我替兩把吧,我很快就回來?!?/p>
狐宵沒什么所謂,只是坐下之前對祁白眨了眨眼睛:讓他們贏,還是讓他們輸?。?/p>
祁白差點沒把自己嗆住。
他怎么忘了,狐宵這小狐貍可是他們黑耀的“雀神”,祁白懷疑他甚至能神不知鬼不覺地?fù)Q牌。
“咳,”祁白輕咳一聲,指了指自己位置旁的布袋子,“我們四個就是消遣消遣,不講究什么,這些是我的豆子,你直接用這些就好。”
狐宵點頭。
懂了,打著玩不講究輸贏,那他就保個本錢,不輸不贏好了。
木迦三人不知道面前的小狐貍可不像外表看起來那么人畜無害,牌桌按照剛剛的順序繼續(xù)運(yùn)轉(zhuǎn)起來。
只是這一回,昭和瑕夫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再加上本就沒上心的狐宵,這一個桌子上,真正認(rèn)真打牌的,怕是只剩下木迦一個人。
瑕夫人將面前的牌碼放整齊,閑聊似的突然說道:“從前他們就跟我說過黑耀沒有奴隸,我是不信的......”
瑕夫人這一句話,直接拉回了昭的思緒,周遭的溫度似乎都跟著降了下去。
與狐宵面對面坐著,昭和木迦自然看到了狐宵身上的奴隸印記,只從那印記來看,狐宵應(yīng)是很小便成為了奴隸,甚至有可能是奴隸的幼崽,瑕夫人這時候提起奴隸,實在很難不讓人多想。
“......且不說失去奴隸之后,城中數(shù)不清的活計由誰來做,只說那些曾經(jīng)擁有奴隸的普通獸人,怎么會容忍奴隸與他們分得同樣的物資?”
狐宵的手略微一頓,隨即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般,動作自然地打出手中的牌。
“在黑耀,所有勞作都是值得稱贊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至于普通獸人與奴隸之間的矛盾,輕的可以將他們分開去做不同的工作,重的......”狐宵道,“黑耀有最詳細(xì)的律令,不服氣的盡管可以試一試?!?/p>
“確實有些意思,”木迦淡淡看了狐宵一眼,“祭儀負(fù)責(zé)錢幣,沒想到對律令也這樣精通?!?/p>
佇立在中央廣場的黑耀律令,木迦早就去看過了。
神殿中也有許多規(guī)矩,細(xì)究下來怕是不比黑耀少,可他們的規(guī)矩從來都沒有具體的章程,木迦不止一次遇到過相互駁斥的規(guī)矩,連他也沒有辦法。
然而這樣的情況在黑耀完全不存在,黑耀城中的所有規(guī)矩,都在那七部用石板雕刻的律令之中,即便每部律令之下都有許多細(xì)則,卻只讓人覺得詳實而非冗雜。
更不用說,黑耀的獨有“文字”,能將所有律令逐條燒錄下來,永遠(yuǎn)都不用擔(dān)心遺忘和編造罪名。
如果在黑耀的話,木迦心中默默想著,或許真的能將那些規(guī)定執(zhí)行下來。
木迦提起律令,其實算是為狐宵和瑕夫人轉(zhuǎn)移話題,然而瑕夫人卻沒有就此作罷的意思,反而繼續(xù)說道:“這么說,黑耀的奴隸果真與普通獸人無異了?”
昭挑了挑眉,瑕夫人今天這是怎么了,即便她私底下有些想法,又何必當(dāng)著狐宵的面說出來:“看來瑕夫人對此很感興趣?!?/p>
瑕夫人對狐宵彎了彎眼角:“自然感興趣了?!?/p>
“我們清池城啊,正打算成為大陸上第二個沒有奴隸的城池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