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皓不斷告訴自己,第一次拜訪,待會兒千萬不能舔盤子……
周升吃了沒多少就不吃了,余皓說:“你做飯做得這么好,平時居然還吃得下食堂里的飯?”
“天底下,只要不是自己做的飯,味道都一樣。”周升隨口道。
“余皓吶?!敝軏寙?,“周升他在學(xué)校有相好的女孩子沒有?”
周升說:“閉嘴!都給我閉嘴!”
余皓馬上道:“太多女孩子追他了?!?/p>
“嘖嘖嘖……”周媽的臉變了形,說,“他爸當(dāng)年也是,哎——喲——”
余皓沒想到這都能扯出半個小時的長篇大論來,剛到周升家不到兩小時,已經(jīng)聽他媽把他爸如何拋棄她的事說得一清二楚,連周爸怎么拿鍋鏟抽他媽的角度都知道了。
幸好飯后周媽終于出門去了,關(guān)門進(jìn)去換衣服時,余皓看見她的房門上被踹塌了個洞。
周升在水槽前洗碗,洗完遞給余皓,余皓用毛巾擦干,擺好。
“你老實說,是不是快愛上我了?”周升洗碗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句。
余皓誠實道:“已經(jīng)愛上你了?!?/p>
周升一臉無奈,說:“不能接句別的?滾!”
余皓哈哈笑了起來,周升既郁悶又煩躁地說:“趕緊過完年回去吧,真的受不了,你想想,十幾年,待在這么個家里,耳邊沒完沒了的全在說我爸,你能忍?”
“不能忍?!庇囵├蠈嵉溃拔义e了,咱們還是回寢室好了……”
“算了?!敝苌鸬?,“回都回來了,你笑什么,啊?有什么好笑?”
余皓說:“別!小心你媽突然回來!”
“她不回來!”周升擰著余皓要揍他,把他推到沙發(fā)上,自己一個側(cè)身躺了上去,砸得余皓大叫,周升又把他踹到一邊,拿出茶幾下的零食與可樂給他吃喝。掏出手機(jī)打游戲。
“別睡了?!敝苌娪囵┯悬c瞌睡,放下手機(jī),“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著?!?/p>
余皓縮在毯子里,見陽臺上堆著一堆編織袋,問:“那是什么?”
“衣服?!敝苌f,“我媽去進(jìn)的貨,她開了家小店。”
余皓“嗯”了聲,周升又道:“我爸以前是一級廚師,酒鬼一個,離婚跟了個富婆,騙了不少錢,和富婆又離了,拿錢開了家叫云來春的酒樓,不知道你吃過沒有。”
周升說了個名字,余皓瞬間就傻了。
“云來春是你爸開的?!”余皓難以置信道。
“嗯。”周升抬眼一瞥余皓,答道,“挺震驚的吧,他名字就叫周來春,年初一我?guī)闳コ??!?/p>
余皓在網(wǎng)絡(luò)新聞上見過周升爸的名字,內(nèi)容是地方企業(yè)家,這家酒樓還是全國連鎖!
周升踢了下余皓,余皓才回過神。
“那你怎么念這學(xué)校?”
“我媽不讓我拿我爸的錢?!敝苌粗謾C(jī),說,“也不吃我爸的關(guān)系,說我要是敢去念我爸聯(lián)系的學(xué)校,她就從這十六樓跳下去,高考完還坐陽臺上威脅我呢?!?/p>
余皓一手扶額。
周升聚精會神地按手機(jī):“不過我確實也不想讀我爸幫找的醫(yī)學(xué)院,成績這么差還當(dāng)大夫,不是害人么?下學(xué)期咱們一起打工去吧。”
余皓聽到這話時差點就瘋了,想來想去,最后說:“你開心就好?!?/p>
周升一身戾氣,終于漸漸散了,歪在沙發(fā)里,一腳架在余皓腰上蹭來蹭去,那舉動毫無意識,不過是直男之間你踹我一下,我回你一下的交流。余皓卻倏然硬了,趕緊用毯子捂著。
余皓:“你為什么選體育?”
“喜歡運動?!敝苌裏o聊地說,“痛痛快快地出一身汗,能讓我忘掉所有的煩惱,游泳、跑步、做有氧運動,直到整個人接近臨界點的時候,就像飛一樣的感覺?!?/p>
余皓說:“確實是?!彼郧芭紶栆踩ゴ蚧@球,晚上夜跑,確實能減壓。
“心情不好的時候,五公里五公里地跑?!庇囵┱f,“跑十公里下來就輕松多了?!?/p>
“十公里。”周升簡直對這個級別嗤之以鼻。
后來余皓打工實在是太累了,沒法再跑,忙十二個小時以后回家還跑十公里得猝死,但也正因為許多壓力無法紓解,才慢慢地變得越來越自閉起來。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周升閑聊,實在克服不了睡意,周升還把取暖的油汀放他身旁,暖洋洋的,最后終于睡著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見周升說:“去房里睡,別感冒了……”余皓應(yīng)了聲,卻動不了,只想翻身繼續(xù)睡。最后感覺到周升把他打橫抱起來,抱進(jìn)房里,放在床上。
不知過了多久,余皓醒了一次,感覺到周升小心地進(jìn)來,睡在自己身邊玩手機(jī)。余皓翻了個身,又繼續(xù)睡。
“余皓?”周升的聲音在耳畔說,“沒事吧?”
余皓再睜開眼時,天又亮了。
周升正試他額頭,看他發(fā)燒沒有。
余皓問:“幾點了?”
“你是豬??!”周升道,“睡了整整十八個小時!我還以為你過勞死掛了!”
“?。 庇囵┨撊醯卣f,“一定是最近都在打工,太累了,有吃的嗎?我要餓死了……”
周升簡直拿余皓沒轍,余皓要去買過年吃的菜,周升怎么可能讓他出錢?便說:“你幫我打掃下房間吧?!?/p>
于是余皓開始給周升收拾房間,周升臥室跟個狗窩似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收拾過了,周升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說:“還是算了。”
余皓抱著被子去曬太陽,周升不耐煩道:“就住到年初三!收拾什么?你行行好,別當(dāng)家養(yǎng)小精靈了,萬一被我媽看到我不知道要被念到什么時候?!?/p>
余皓看了周升一眼,說:“你的衣服都不知道要長出什么來了……”
周升馬上道:“行!收!別念!”又道:“真是欠你們的。跟上了道緊箍咒一樣。”
余皓站在陽臺上,聽到緊箍咒時,瞬間心中一動,停下動作,回頭看周升。周升則在柜子前,清理自己的一套《最游記》和《火影》,收著收著,不知不覺坐下看了起來。
余皓擦完窗子,躺在床上歇了會兒。
“你媽房門上有個塌下去的洞?!?/p>
“我又不瞎,你以為我看不到嗎?”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貼張‘?!瘬跸拢俊?/p>
“貼福有貼在門下面的嗎?少管閑事?!?/p>
周升扔給他一本火影,余皓便趴著看了起來,看著看著,注意力卻不在漫畫上,時不時瞥向背對自己的周升。周升看得還在笑,肩膀聳了幾下。
“餓了嗎?”周升回頭看了眼余皓,余皓馬上低頭,注視漫畫,那一瞬間,周升卻發(fā)現(xiàn)了余皓在看自己,側(cè)頭看了眼肩背,說,“身上有東西?”繼而拍了拍。
余皓說:“周升,你記得之前我說,有些事,想問你嗎?”
周升一臉茫然,放下漫畫,問:“怎么?”
余皓想了想,說:“咱們吃什么?出去說吧。”
周升把余皓帶到云來春,余皓終于見識到,什么是傳說中的土豪。最好的包房,最華貴的裝飾,金碧輝煌,兩人坐在包廂里的沙發(fā)上點菜時,周升一身運動服,坐著時卻像名富二代,半點不拘束,仿佛這就是他天經(jīng)地義的該有的生活。余皓直接看見了一個平時很少出現(xiàn),卻始終存在的氣場強大的周升。
穿著旗袍的服務(wù)員過來,跪著給他們上茶,余皓慌忙請服務(wù)員起來。
余皓念高中時,瞞著奶奶,晚自習(xí)的時候去打工,在夜店里給人開過酒,就得跪著把紅酒捧上去,實在是讓他受不了,外加客人又接二連三地性暗示,只干了三天就沒再干下去了。
余皓與服務(wù)員對視,帶著歉意笑了笑,那女孩也理解地笑了笑。余皓再看周升,眼里帶著不一樣的眼神。
周升接了菜單,扔給余皓,說:“隨便點?!?/p>
云來春以前經(jīng)常接待公款吃喝,現(xiàn)在上面打得嚴(yán),功能表做了兩套,一套洗錢給回扣用,另一套則是正常價格,余皓心想這消費也不算太夸張???看了幾頁,說:“你點吧?!?/p>
“炒這三頁和這一頁?!敝苌龜?shù)了三頁,又拎著其中一頁朝領(lǐng)班說,再把大菜單扔回去,拿了時令小菜單,說:“再炒這一本,整本?!?/p>
余皓長這么大,第一次碰到有人點菜除了“炒這一頁”不算,還來了個“炒這一本”,當(dāng)場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