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不過玩物
自許靖成親以后,臨京城就仿佛被凍結(jié)了一樣,處處平和的讓人害怕。各方都沒再做任何舉動,似乎成了隱在水下伺機而動的毒蛇,只留下一片平整無波的湖面。
而這一年的冬天也分外了冷,冷的人心里發(fā)怯。
這時褚時序辦起了粥舍,為熬不過寒冬的百姓施粥發(fā)襖,將一應的玉簪錦襖都變賣了,只穿了單衣于風中苦熬。偏褚時序生的又好,惹得旁人就是不顧了他的善舉,但看他于寒風中瑟瑟發(fā)抖,就夠疼惜上幾分。而何媗一面笑褚時序好生會演,一面命人翻出個半新不舊的夾襖,以平民之名,為謝褚時序的善行善舉送去給了褚時序。便是如何做戲,也不要凍壞了自己。
官場上的個個都是極好的戲子,所謂權(quán)勢斗爭,也不過是一場虛偽人與虛偽人的爭斗罷了。
而褚時序若要取得一席之地,自要比旁人還會演,才可。何媗聽得褚時序推拒了幾番,之后才在周圍幾個百姓的央求之下穿上了夾襖,這才方下了心。以褚時序始,相繼的太子、六皇子還有一些勛貴人家均拿出些錢財來施粥送棉襖的救濟貧民。
而后,郡王妃也開了粥舍,但那些人終究富貴,有些人拿了錢財,也不過嘆一聲:“那樣有錢的人家,多給些也是應該的。”
終不敵褚時序那樣似乎舍盡所有為民解困的美名傳的遠。而褚時序舍的,恰好是他于面上該有的所有,甚至郡王與郡王妃都未生疑。反倒是郡王妃因褚時序得了那好名聲,只怕旁人論她繼母心毒,就又備了些新制的衣襖以慈母之名于眾人面前送給了褚時序。褚時序自是表示出萬分感動的模樣,而后言說民眾之苦,迫得郡王妃那出了些錢來助褚時序濟民。
而后??ね蹂秩f分后悔,只慪得??ね蹂鷰兹瘴闯韵嘛埲ァF@苦又無法言說,只騙??ね跏桥f病又犯了,害得??ね鯎牧藬?shù)日。
就何媗所知,褚時序除了她這處,還收有自正覺寺主持度世那里收得一大批銀子,旁的還有許多田莊地舍,只是以旁人之名落下罷了。
而許家也開了個粥舍,許靖之妻與許夫人一道操辦此時。許靖之妻也果真是個賢良之人,嫁入許家之后,便把許靖屋中的兩個大丫頭抬做了姨娘。許靖聽母親贊其妻處處妥帖,也方知她是一妥帖之人。旁的,許靖就只知他的妻子是個寡言,只會低頭應承的人。另外還該與她生下一兩個嫡子,之后,就再無其他。
起初許靖還偶爾把畫了何媗的小像拿出來看,只是待在官場上待多了一些時日,也少了風花雪月的心。且何媗往后是要嫁于褚時序,這邊許靖對何媗的思戀,未免于往后成了許家與褚時序的嫌隙。于是許靖就把小像燃了,每日與妻妾過著尋常官宦人家該過的日子。只有些做些前塵舊夢,夢到了何媗與車內(nèi)在暖陽之下對了他淺笑的場景,似他一伸手就可把何媗牽到身邊,待醒來心中難免有些酸澀。但是,也就如此罷了。
而現(xiàn)如今那太子側(cè)妃楊氏所生之子也無用處,何姝前兩月所生的女兒,只一生下,就被六皇子給溺死了?,F(xiàn)如今這景況,何姝就是生下個父不詳?shù)膬鹤佣紱]多大意思,更何況是個女兒。
待那何姝的女兒被溺死后,六皇子看何姝也無了先頭的美色,又整日哭哭啼啼。時而抱怨著其姐誤她要報仇,時而抱怨著男兒薄情。便是連六皇子都怨恨進去了,六皇子實在厭煩,便欲棄之。美人兒罷了,時時都有年輕貌美的奉上,哪會獨守著一人過活。況且又是一個失了顏色的美人兒。
可六皇子雖看膩了何姝的美貌,但那對于六皇子養(yǎng)了一個外室,甚是美貌的隱約傳言。卻勾得那六皇子妃,劉國公的孫女兒劉敏對何姝厭惡不減。待空閑下來,劉敏便向劉貴妃言說,六皇子在外面養(yǎng)的何姝那個外室的諸多不妥之處。一則這是何家之女,被這般無名無份的豢養(yǎng)在六皇子身邊,成了六皇子的外室,于名聲上就是不妥。二則那何姝原是燕王的侍妾,六皇子好其美色收在身邊,實在有違倫常。
劉貴妃出于劉家,六皇子又是她的親生兒子,這中間的關(guān)系還需她來維護平衡。不過是個父不詳?shù)呐恿T了,何必留著她礙事。劉貴妃將這事與六皇子說了,六皇子雖有些厭煩劉敏這這處惹是非,況他已有意趕了何姝,但這時終究不是與劉國公府鬧僵的時候。只笑著應了下來,吩咐人將何姝送走。
待出了劉貴妃處,六皇子就自別處尋了一只乖巧的鸚鵡,去了劉敏的住處。劉敏是劉國公府里的長房嫡出的姑娘,那劉國公府中的庶女都是一副驕傲不可一世的模樣,更何況劉敏這樣的長房嫡女,更是自覺地比公主還要高貴上幾分。那王玦娶的雖也是嫡出的,卻是早三四輩子的分支,父輩早沒個有作為的,只不過是為了與劉國公府攀扯上關(guān)系罷了。
劉敏生得與劉皇妃有幾分相像,蛾眉大眼,圓臉蛋,鼻子微塌,嘴唇略厚。只劉皇妃生就了一身艷氣,不然,也不會得皇上寵愛。而劉敏則既無女子之艷,也無女子之柔,獨生下些傲氣、戾氣。而因著劉敏與劉貴妃容貌相似,六皇子一見到劉敏就仿若看到了劉皇妃一樣,終難把劉敏當做了妻子。
六皇子到了劉敏住處的時候,劉敏正斜靠在床邊合了眼躺著,聽得宮人通傳了進來,劉敏這才起身行禮。只劉敏驕傲慣了,就是行禮也難看出一絲柔順。
倒是六皇子先笑著說道:“姐姐,看我為你尋到了什么?”
劉敏瞇著眼睛過去看那鸚鵡,她說了一句,那鸚鵡就跟著學上一句。
劉敏就笑道:“當真是個好玩意兒,難怪表弟喜歡著。怎突然送了來給我,好似一直藏著似的。”
六皇子面色如常,只笑道:“也不過是尋常玩意兒,何必藏它。喜歡就與它玩玩,不喜歡就放了它就是?!?/p>
“若是我不喜歡它,將它喂了貓呢?”劉敏斜眼看著六皇子。
六皇子生于皇家,自是被吹捧慣了的。偏這時離不得劉家勢力,且劉敏又是這個傲慢脾氣,且劉國公府一個個又是極火爆的脾性,六皇子少不得要減了身為皇子的尊威去迎合了劉敏去。于是,六皇子就只笑道:“那就去喂了貓吧,能喂了姐姐養(yǎng)的貓,也是它的福氣?!?/p>
劉敏這才微靠著六皇子說了句女兒家的情話:“你這會兒就會說話哄我,我們這里外有那處風景不必外頭好。何必去外頭養(yǎng)那不知道身份的家雀兒去,若我說,不如都喂了貓吧。也干凈的很。”
六皇子看著劉敏靠了過來,就強忍著不躲,待聞著劉敏身上的熏香都是用的于劉皇妃一個樣兒,著實有些坐立難安,巴不得即刻就走了。就只想著敷衍道:“便是喂了貓也好,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我這就吩咐人去辦了。”
劉敏只當六皇子是將自己的話放在了心上,待要再做出些女兒家的情態(tài),六皇子就即刻尋了個借口,躲了出去。
出去后,六皇子斜看了屋內(nèi)一眼,皺眉想道,難怪許多人奪得大位,第一個除掉的就是外戚了呢。而后六皇子就吩咐了人將何姝勒死了,再把臉給刮花了,讓旁人看不出何姝身份。
而待那人匆匆去辦了那事時,恰碰得王玦。王玦見那人是六皇子慣常使喚的人,便與他說了幾句話。王玦這時因楊家之事辦的妥當,已得六皇子重用。那人也未敢怠慢了,就與王玦閑扯了幾句。讓王玦知曉了六皇子欲除了何姝,王玦略一皺眉,進了屋內(nèi)。
待對六皇子行過禮,王玦就笑著:“這幾日施粥送衣,使得殿下廣受稱贊。”
六皇子冷冷一下:“能又多好?太子也做了這事,大家都一道做了。怎會顯出我的好來?”
王玦笑容一頓,而后說道:“倒是那??ね醺拇蠊郁[的奇怪,好似善事都是他一人做了,那人……”
六皇子這時,又笑道:“褚時序那人慣是個心軟且又酸腐的。得那盛贊,又有何用?幼時我與他相識,他就立志讓世間無餓殍。這時,卻還未變,想著也是可笑的很?!?/p>
說著,六皇子又嘆了口氣,說道:“生為男子,那般心軟,難成大事?!?/p>
“只是他這人交友甚廣,且聽又有才學,這時又得盛名,卻不被殿下所用……”王玦話未說盡,只看向六皇子。
果然六皇子臉色一暗,說道:“他不是也沒歸了太子那邊么?”
而后,六皇子看了王玦一眼,說道:“我知你與何府有恩怨,但勿要心急亂了我的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