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菱秀又嘆了一口氣，說道：“二姑娘雖厲害，但對你們確實(shí)好。也不怪你這個(gè)以往‘不關(guān)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的人一心向著她。聽說前些天胡姨奶奶與你們院里的杏兒爭了起來，你家姑娘護(hù)著杏兒那丫頭，愣是把胡姨奶奶打了出去。難怪有人說，你們院里的都是府里的一等丫頭呢?！?/p>
春燕笑道：“菱秀姐姐莫說笑了，我們那里哪兒有那么多一等丫頭？”
菱秀搖搖頭，苦笑道：“我說的一等丫頭，卻不是你說的那種。現(xiàn)在，府里的一等丫頭是老夫人、大少爺和你姑娘身邊的，活又輕省，人又體面，閑時(shí)的賞賜還多，走到哪里都拿了當(dāng)個(gè)正經(jīng)人看。二等丫頭是三夫人和三姑娘那里的，雖沒你們那里得的好處多，但也沒個(gè)非打即罵的，人也活的文雅。三等丫頭是那些掃灑，做雜活的，雖然做的的出力氣的，但好賴就那粗粗的幾件事，不許花多少心思。最末等的丫頭，就是我們這些人了，既要事事都做的頂好，又沾不得半點(diǎn)好處，得不到半句好話，有了錯(cuò)處，只往我們身上推。偏主子又歡好個(gè)賢名，一邊刻薄我們，一邊還要我們說她寬厚，真真是沒有比我們再末等再難做的丫頭了。”
春燕也跟著嘆了一口氣：“不如我與姑娘提一提，要了你到我們那兒吧?！?/p>
菱秀擦了下眼角的淚，說道：“你們自一開始就跟著二姑娘倒罷了，我怎能去得了呢。雖然我這二夫人跟前不大起眼，可讓二夫人知道了，也是不會(huì)放我的，反而讓我以后的日子更加難過了。所幸，明年……明年……”
“明年你就要嫁出去了……”春燕笑道。
菱秀急紅了臉，追著春燕打過去，罵道：“你個(gè)爛了嘴的，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春燕且躲著，一不小心就將菱秀包著的布包撕扯來，將衣服落在了地上。
菱秀連忙撿了起來，拍了拍灰。見沒弄臟了衣服，菱秀才松了一口氣，對了春燕罵道：“真是個(gè)缺了德的，自在你家姑娘跟前得了臉，就越發(fā)的胡鬧了，差點(diǎn)兒害了我了。”
春燕見那衣服做的精致，便問：“這是給誰送去的？”
菱秀回道：“是給大姑娘送去的，還不是因?yàn)楠?dú)你家姑娘新得了老夫人給的幾件衣服，大姑娘看不過眼，便纏著二夫人與她多做了幾件。”
“聽說最近大姑娘很省事了，也不再像往常那樣了?！贝貉嗾f道。
菱秀一邊把衣服重新包好，一邊說道：“這也是二老爺為了把大姑娘的親事定了下來，拘著大姑娘呢。聽說，連管教嬤嬤就給大姑娘請了兩個(gè)。不然先前知道你家姑娘要小廚房的時(shí)候，依大姑娘往日的品行，怎能不鬧呢？”
春燕聽得何媛定了親，愈發(fā)笑著跟沒事兒人一般，狀若不經(jīng)意的問道：“大姑娘定親了？不知道是哪戶人家呢？”
菱秀搖了搖頭：“這倒是不清楚，不過看二夫人偶爾提及這事的樣子，應(yīng)該是個(gè)了不起的人家呢?！?/p>
春燕略微點(diǎn)了點(diǎn)，而后從懷里拿出了五兩散碎銀子，皺了眉說：“看我這腦子糊涂的，竟把這事給忘了。那，這是二姑娘讓我給你的，說過了年，買點(diǎn)花啊粉兒的，圖個(gè)喜慶?！?/p>
“這……”菱秀愣住了。
春燕把銀子塞到菱秀手里說：“二姑娘說了，因你在那院子里做事，就不予你一些金釵首飾等，好辨識(shí)的東西。這銀子雖然是散碎的，但好在是個(gè)沒記號的，你拿著，別人也看不出個(gè)什么。也沒用了紅紙包著，就怕惹人眼，再連累了你，你只別嫌棄了就好?！?/p>
菱秀羞愧道：“二姑娘雖是主子，但每個(gè)月的錢也是有定數(shù)的。何苦再記掛著我呢？”
“不過過年圖個(gè)喜慶罷了，你只管拿去樂就是了。你也只這一年能松散一些，過了年嫁了人，就不得再這么說鬧了?！贝貉嘈Φ?。
菱秀這遭卻沒有惱，只說道：“也不過那么回事，只盼著那家不要與香蓮訂親的張家那么會(huì)糟踐人就成了?！?/p>
因提到香蓮，春燕的笑也淡了，說道：“聽說，先前與香蓮訂有婚約的張家公子聽到香蓮沒了，就病倒了，前些日子也去了。”
“也該著張家遭這一劫，可便是那樣又如何，再也換不回香蓮那個(gè)齊整人了。我雖然往常討厭她愛拔尖兒，人又張狂，但她怎么一走，我卻也難受。這命也不知道是由誰牽著呢，前天看著好好的人，指不定哪天就沒了?！绷庑銍@息道。
春燕嘆了一口氣，臉色也黯淡下來。
這時(shí)兩人突然聽得假山外有人走過，兩人都不再言語。菱秀屏了氣，于假山的縫隙中看了一眼，笑道：“不礙事的，是那個(gè)看著鴛鴦閣的啞婆子?！?/p>
隨后，菱秀看著春燕笑了起來：“看我們兩個(gè)，說句話跟做賊一樣。我還要去大姑娘那里，也不再與你閑扯了。你記得幫我對二姑娘謝聲恩?！?/p>
說罷，菱秀便與春燕分開，一人去了何媛的院子送衣服。春燕則拿了何媗寫的單子，去了王氏那里。去了之后，果然管事的是錦鵑。王氏面色不快的坐了榻上，接了春燕的單子后，掃了一眼，卻也沒說什么，只忍了怒氣，甩給錦鵑處理。而那錦鵑雖管了事，面色也不見得志的神色，反而顯得一臉的為難。
回去之后，春燕自然將從菱秀那里得的話，在王氏院中所見的，告訴了何媗。
何媗倒是記得何媛上世是許的是一個(gè)翰林家的，只是還沒嫁過去，那翰林家的兒子便死了。何媛在家空守了幾年，這才將主意打到了王玦身上，正好又合了王家的意，兩方就一拍即合，便將礙事的自己給除了。
可如今聽著，若還是上一世的人家，卻也說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家。
何媗皺了眉想了一會(huì)兒，見春燕還在站著，就拿出了些銀子說道：“這十兩銀子，你去拿與菱秀，讓她做幾件過年的衣裳?！?/p>
春燕笑著將銀子推了推，說道：“奴婢自作主張，已將先頭姑娘賞給奴婢弟弟買紙墨的銀子給了菱秀?！?/p>
何媗一愣，她雖然知道春燕是個(gè)聰明人，卻未曾想過春燕是個(gè)如此知變通會(huì)辦事的，于是笑道：“那這銀子就留給你用吧，往后有許多事，你若想到了我的前頭，去做就是?；貋硪膊挥媚ú婚_面子，只將花費(fèi)了多少告訴了我，總不能讓你往里搭銀子的?！?/p>
春燕如今知道何媗的性子，是個(gè)說到必行的人，于是也不推讓，只爽快的收了。
因馬上就過年了，而何慶他們的賞銀還被王氏拖著，沒發(fā)下來。何媗就讓趙媽媽分別給何慶他們每家送去三十兩銀子過年，同時(shí)給了院子里的丫頭們每人十兩，趙媽媽與崔嬤嬤兩人各二十兩，又送與了盧四娘二十兩銀子。如此，過了一場年，何媗就要舍出兩三百銀子來。
何老夫人先頭聽崔嬤嬤說過，在香蓮沒了時(shí)候，何媗就送與了香蓮家一些銀子。而后又聽崔嬤嬤說了幾次雖何媗銀錢緊，卻舍不得為難了忠仆下人的話。
何老夫人一面覺得王氏刻薄，覺得這本是王氏該想著的事，一面心疼何媗心思太重。便自己拿出了五百兩的銀票子偷偷的給了何媗。
何媗看了銀票子只想著，原來這錢用到對處，花在對的人身上，卻也能換回錢來的。
轉(zhuǎn)眼便到除夕，何安謙為了過年熱鬧些，請了幾個(gè)戲班子來，有唱昆曲兒，也有唱京戲的。又將族中的一些走動(dòng)較近的親戚請來了一些。
何媗只看著這突然熱鬧起來的何府心想，這么個(gè)一大家子面不和心更不和的人聚在一起，不比看什么戲班子都有趣么？何必再花錢看別人演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