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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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立春早,一進二月就暖和了起來,和煦的春風催開了胡家房后的桃花,二十幾株桃花早早就打了滿枝的骨朵,一夜之間屋后的桃花便開了,團團簇簇的桃花隨著春風搖曳出萬種風情,遠遠望去一片淡粉的艷霞鋪襯開來絢爛之極,仿佛映著胡家的喜事。
本該是農(nóng)忙時候,地里卻不見多少人,倒是從胡家村到冀州府的官道上,擠的滿滿當當,從前兒胡家過嫁妝就開始熱鬧了起來。
安平縣雖離著京里不遠,騎快馬也得一天,若是花轎從胡家抬到陸家不知得走多少日子呢,故此,青翎跟大姐一樣,從安平抬到冀州府,在冀州府胡家置下的宅子里頭打尖兒,再裝車拉到京里。
前一個月,胡老爺從珍寶齋老東家手里買下了京里一處三進的宅院,先頭是個珠寶商人私宅,雖不大卻極齊整,東西也都是現(xiàn)成的,略收拾收拾便極像樣,胡家在京里也算有了家。
之所以在京城置宅安家,一個是因青翎出嫁,二一個是因青羿殿試點了三甲進士,已在吏部錄了名,親家陸老爺一早就送了信來說國子監(jiān)博士出缺,品級是從七品,官位雖不大,卻是個安穩(wěn)的,若青羿有意,等吏部登記備冊之后便可入職。
青羿也未想到自己能一路成了三甲進士,實是意外之喜,卻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本事,自己一沒心機二無手段,讓他治理一方,只怕不能勝任,倒是國子監(jiān)博士是個做學問的閑職,正和自己心思,便跟爹娘商量了一下。
胡老爺不懂這些,青羿能一路從童試考到進士及第,胡家祖墳都冒青煙了,至于當什么官兒,胡老爺并不在意,全憑妻子定奪。
翟氏自然知道兒子,也覺這個合適,便應(yīng)下了,吏部的入職文書已然放了下來,只等著送了青翎出嫁,便走馬上任,以后就得在京里長住了。
青翧的新軍營房也在京郊,五個兒女,如今四個都在京城,胡家這才在京里買了宅子,青羿能住在家里,青翧也能家來,青羽青翎哪兒有事兒,這也是個退身步,不用一猛子扎到安平縣來。
再說,往后青羿成親也有現(xiàn)成的宅子,至于青翧,還早呢,有合適的再置辦一處就是了,雖說京里的宅子價格不菲,如今的胡家卻不是前些年了,手里的六個當鋪,賺的銀子花不了的花,買兩處宅子實在不算什么大事。
更兼明德跟胡老爺商量著有意在京里也開個鋪子,京里自然要有個落腳的地兒才行,橫是不能總住在翟府,雖是翟氏的娘家,到底不如家里自在,幾方考量便借著青翎出嫁置了這個宅子。
即便如此,這過嫁還是要從安平縣走的,當初青羽也是如此,遠近的鄉(xiāng)親們一聽說胡家的千金過嫁妝,誰不來瞧熱鬧,去年胡家大小姐過嫁的場面,足足四十八抬的嫁妝,不說冀州府,在安平縣也算頭一份了,胡家大小姐嫁的自己親娘舅家的表哥,雖是官宦子弟,可也跟陸家沒法兒比,陸家這樣的世族大家,能娶胡家這樣的小姐,可是千載難逢的新鮮事兒,雖是二小姐卻嫁得高門第,這嫁妝自然也得更氣派才是。
更何況,這位陸家少爺還是冀州府鄉(xiāng)試的解元,萬歲爺欽點的探花郎,故此這胡家二小姐出嫁自然要比大小姐更風光。
有好事兒的就開始數(shù)嫁妝挑子,從頭數(shù)到尾納悶的道:“怎么才四十六抬,比去年胡家大小姐的少了兩抬呢,莫不是去年剛嫁了大小姐,手頭上的銀子使喚空了,到二小姐出嫁的時候,便湊不出那么多嫁妝了?!?/p>
旁邊一個婦人聽了嗤一聲:“這話可是胡說呢,去年胡家大小姐出門子的時候,冀州府的四個鋪子可還沒開張呢,如今問問咱這冀州府里,誰不知胡記,人家那買賣紅火著呢,我娘家外甥子就在胡記當鋪打雜,知道些底細,跟你們說吧,莫說這位二小姐的嫁妝就是陸家送過來的聘禮,也得有二十幾抬了,只不過,這位二小姐識文斷字,最是知禮兒,說自己的嫁妝萬不能越過大姐去,才少了兩抬,變成了四十六抬,其實好些嫁妝都先運到京里去了。”
那個漢子一拍大腿:“怪道前幾天瞧見胡家馬車一輛一輛的從官道上過去呢,瞧那馬頗吃勁,車里不定裝著多少金銀呢?!?/p>
那婦人:“那可是,誰不知胡老爺最疼這位二小姐,又嫁的如此人家,嫁妝能少的了嗎,只不過人家不樂意顯擺罷了,不像你們狗肚子存不了三輛香油,一兩個月才吃回肉,恨不能在最頭上掛塊肥油,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吃了葷?!币痪湓捳f的周圍人笑了起來。
別說這婦人倒真是個知道根底兒的,青翎的嫁妝是比大姐多,不是胡家二老偏心,是陸家送的聘禮太多,這成親過嫁也都有規(guī)矩,婆家送多少聘禮代表著對新嫁娘的重視,聘禮一并合在新娘的嫁妝里,娘家這邊兒給的嫁妝若比聘禮寒酸,可惹人笑話了。
其實青翎的嫁妝跟青羽的一樣,可架不住往里添的,珍寶齋先頭幫著定了家俱,臨到了日子又送了兩套頭面首飾來,說是給青翎添妝。
還有田家,姑姑明白這回田家大難,多虧了青翎方才轉(zhuǎn)危為安,雖說家里損失了不少,到底地跟宅子還在,元氣未傷,心里頭感激,打點著銀子搜羅了些好東西,湊了整整兩挑子給侄女添妝。
再有就是安樂王,不知什么心態(tài),叫人送了好幾車東西,金銀珠寶,珍珠瑪瑙,還有許多番邦進貢的稀罕玩意,可把胡家二老嚇的不輕。
翟氏心里頭又開始犯嘀咕,拉著青翎左問右問,安樂王是怎么個意思,是不是青翎在外頭招惹他了云云。
青翎解釋了她娘也不放心,青翎心里這個恨啊,琢磨熊孩子這絕對是打擊報復(fù),被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絕之后,自尊心受傷,就見不得自己過順當日子,非的在自己出嫁的日子來添堵。
翟氏愁的不行,這么些東西,退回去的話,得拉到京里去,再說安樂王如今還在宮里住著呢,外頭落腳的就是個別院,若退回去那邊兒再不收,豈不麻煩。
青翎也覺以慕容瑾的性子,絕對干得出來,一時也想不出好法子,就叫人給敬瀾捎了信兒去,沒兩天長福就帶著人來,二話沒說就把那幾車東西都拉走了。
即便沒要安樂王的幾車東西,青翎的嫁妝也嚴重超標,只得把能合的合在一起,不能合的就先裝車送到京里去,胡家這邊只留下四十六抬。
翟氏本覺有些委屈青翎,怕陸家那邊兒不滿,青翎卻道:“長幼有序,便再如何也不能越過長姐去,陸家若是挑這個可沒道理,更何況,嫁妝多少抬有什么關(guān)系,日子過好了不就得了,當初娘嫁給爹的時候,不也沒多少嫁妝,如今不是比誰都好。”
一句話倒說的翟氏笑了起來:“是這個理兒,兩口子的日子長著呢,眼面前兒的風光卻是虛熱鬧,只要兩心如一相親相愛,比多少嫁妝都有用。”
青翎可不傻,比誰都明白,外頭瞧得不過熱鬧,真正過日子的還得是自己,何必為了別人折騰自己。
便如今這般也折騰的青翎快崩潰了,先頭真沒想到,嫁人會這般麻煩,去年大姐出嫁自己也就陪著大姐說說話兒,幫著娘料理些家務(wù)罷了,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如此繁瑣,半夜就起來折騰,一直折騰了一天,折騰的青翎都想逃婚了,可也只能想想罷了。
耐著性子,好容易等到了吉時,她娘親手給她蒙上了蓋頭,眼前一片紅,青翎覺著有些暈乎乎的,也不知是餓的還是折騰的,暈乎乎的別了爹娘,暈乎乎的上了花轎,暈乎乎的拜了花堂,最后坐在喜床上,方才清醒了些。
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來,叫了聲谷雨,谷雨湊到青翎跟前兒小聲道:“二小姐是要吃茶嗎?”
青翎沒好氣的道:“吃什么茶,給我找點兒吃的來,我快餓死了?!?/p>
谷雨急忙道:“二小姐您可小聲兒點兒,喜娘都在外間呢,給她們聽了去不定怎么笑話呢。”
青翎一伸手把蓋頭拽了下來:“誰樂意笑話笑話,總比餓死好,早知道成個親要挨餓,還不如不嫁呢。”
谷雨哭笑不得,知道二小姐是餓狠了,脾氣都上來了,忙道:“小姐這里可是陸家,您可千萬別嚷嚷,我給你拿個蘋果先墊墊成不成?!?/p>
青翎自然不滿,她現(xiàn)在眼前飄的是紅燒肉,大雞腿,弄個蘋果夠干什么,不過聊勝于無,好歹能吃,勉強點了點頭。
等谷雨拿了蘋果過來,卡嚓就咬了一口,忍不住嘆了口氣,從沒覺得蘋果這么好吃過,想著卡嚓又咬了一口。
谷雨見她那吃相,差點兒沒笑出來,小聲道:“這時候還能想起來吃東西的,也就小姐了。”
青翎白了她一眼:“你餓一天試試,我就不信你扛得住。”說著又咬了一口,只可惜這口剛咬在嘴里,就聽見外頭丫頭婆子的聲音:“給三少爺?shù)老??!?/p>
谷雨嚇了一跳,急忙把青翎手里吃了一半的蘋果搶了過去,塞在袖子里,把紅蓋頭蓋在青翎頭上。
剛蓋上,喜娘便引著陸敬瀾走了進來,谷雨忙蹲身行禮:“奴婢給姑爺?shù)老??!?/p>
陸敬瀾擺擺手,從進了屋目光就沒離開過坐在喜床上的人兒,便到了這會兒,都幾疑是夢,過去坐在她身邊兒,由著喜娘唱喜歌,撒帳子,直到手里遞過來一把金秤桿,方才回神,緩緩挑起蓋頭,心里竟有些說不出的緊張,待瞧見那熟悉的眉眼,心里方才踏實了,卻仍不舍得移開目光。
青翎見他直愣愣盯著自己看,不禁道:“看什么呢,難道不認識了?!?/p>
陸敬瀾:“剛我心里還想,若掀開蓋頭不是我的翎丫頭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