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然今兒攔住自己想來是為了試探,既然試探,就是并不知根底兒,他不知道,自然也不會告訴安樂王了。
敬瀾手指扣了扣桌子,想起那天慕容瑾在珍寶齋的表現(xiàn),眉頭又皺了起來,若他知道當(dāng)年他碰上解開魯班鎖的并不是青翧,而是青翎會如何?
或許以他的尊貴,也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兒,只自己卻不想冒這個險,為今之計就是早早把翎兒娶回去,成了自己的妻子,別人惦記也沒用了。
只是早說也還有半年多呢,真是叫人等的心焦氣躁,抬頭瞧見窗胡外頭,福子正跟小滿在廊下說話兒呢,雖并未愉禮,卻也能瞧出極親近,不免有些羨慕,真不知自己什么時候才能跟翎兒如此一處里說話兒,上回在莊子上也才說幾句體己話兒。
想起莊子,倒有了主意,叫長福把箱子底兒那個盒子翻出來,從里頭拿出一串紅通通的手串來,放到荷包里,朝窗外瞄了一眼,遞給長福。
長福會意,走了出去,把荷包往小滿手里一塞,也不說話,扭頭走了。
小滿愣了一會兒,看了看手里的荷包,打開看了一眼,是一串晶瑩剔透的手串,不禁道:“這長福怎么丟給我一個手串就跑了,也不說明白,是讓我捎給谷雨的嗎,捎就捎唄,說句話能累死不成?”
福子:“我瞧瞧是什么好東西?”小滿給他看了一眼。
福子道:“這可不是給谷雨的,這東西我在珍寶齋見過,聽伙計說是南國進(jìn)貢的東西,老百姓見的少些?!毙M倒瞧著晶瑩剔透的,倒像紅玉。
福子道:“這可不是玉,這叫相思豆。”
小滿:“什么叫相思豆?我瞧著就是平常的手串,就是紅一些罷了,戴在我們家小姐手腕子上指定好看?!?/p>
福子知道這丫頭呆,也不再說了,只得提醒她:“既知道是給小姐的,還不送去,你拿著做什么?”
小滿這才恍然:“我說長福這小子學(xué)啞巴呢,原來是跟我打啞謎呢,那我不跟你說話兒了,這就送去。”說著轉(zhuǎn)身跑了。
等小滿走了,長福才出來小聲道:“福子,你說你小子是不是精過勁兒了,所以才想娶小滿這么個傻丫頭,想兌乎兌乎,趕明兒生個正好的孩子。”
福子側(cè)頭:“你怎么知道的?”
長福本來是說著玩的,不想他還真這么想的,愕然看著他:“福子你就沒想過萬一生的孩子隨了小滿怎么辦?”
福子看了他一眼:“不會的,孩子肯定隨我的腦子,隨小滿的長相,你跟谷雨的孩子就不一定了,你最好生個丫頭,丫頭一般都隨娘,回頭給我家小子當(dāng)媳婦兒正好?!绷滔略挿浅?隙ǖ淖吡?。
長福半天才回過味兒來,蹦著腳的罵了幾句,這才哪兒到那兒啊就惦記上自己閨女了,真不是個東西,氣哼哼的回屋了。
再說小滿,拿著手串往回走,青翎姐倆剛吃了晌午飯,大晌午頭上,也沒去娘屋里,知道娘屋里因為給自己做衣裳正亂,昨兒自己可是在娘跟前兒站了一天,量尺寸,量好了今兒正好裁,自己去了,不定又讓娘抓著一會兒比比這個顏色,一會兒比比那個料子,大熱的天非折騰一身汗不行,也就偷了懶,叫谷雨去廚房端了碗涼面過來,兩人隨便吃了了事。
至于小滿,不用找也知道跑大哥院子里找福子去了。
谷雨:“正說呢,這丫頭越發(fā)的瘋了,天天都往福子那兒跑,這沒嫁呢,等嫁了哪還捉的著影兒?”
青翎:“你管她做什么,大哥前兒來跟我說了,他如今離不得福子,趕明兒小滿嫁了,少不得要跟了福子去的?!?/p>
炕上的青青聽了道:“小滿自小伺候二姐,二姐真舍得她嗎?”
青翎笑了:“有句話叫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便是咱們這樣一奶同胞的親姊妹,也不可能一輩子在一起的,總有分開的時候,更何況,我也不能因一己之私就不顧小滿的幸福啊?!?/p>
青青下意識看了眼外屋里跟小丫頭做鞋的春分,不免有些擔(dān)心起來。
青翎哪會不知她的心思,笑道:“放心吧,春分不會離了你的。”說著湊到青青耳邊兒嘀咕了兩句。
青青:“二姐怎么知道她瞧上田貴了?田貴才來過咱家?guī)谆匕?,見沒見過春分都不知道。況且,田貴年紀(jì)也有些大,都二十多了,聽說前頭娶個媳婦兒,后來病死了,一直惦記著,才到現(xiàn)在都沒再娶,春分可才十六,不大般配,況且,二姐怎么知道她嫁了田貴,就不會離了我呢?”
青翎笑瞇瞇看了她一會兒:“她離不離你,你自己想,只說般配,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般配,上回姑姑來,是田貴送過來的,我瞧著他格外穩(wěn)重,而且對春分也好,兩人說了好幾句話?!?/p>
青青搖搖頭:“就說過幾句話怎么就知道有意思,二姐是神仙能掐會算不成?!?/p>
青翎:“我不是神仙,可春分跟田貴卻是瞧準(zhǔn)的,你別看這會兒還沒露行跡,以后再瞧,我的卦再不錯?!?/p>
兩人正說著,小滿跑了進(jìn)來,難得還想了想才把手里的荷包遞給青翎,也學(xué)著長福閉著嘴巴不吭氣。
青青道:“小滿你外頭跑一圈怎么變啞巴了?連話都不說了,這是什么東西?從哪兒來的?誰給二姐的?你這一句話都不說是為什么?”
小滿也學(xué)聰明了,呵呵笑道:“反正小姐知道,我去端茶?!蹦D(zhuǎn)頭跑了。
青青好奇的看了眼那荷包:“二姐你快拿出來瞧瞧是什么東西再說?”
青翎只得拿出來,青青探頭過去,不禁道:“這手串真好看,是什么珠子的?像玉的,仔細(xì)瞧又不大像,二姐你戴上我看看?”
青翎纏不過她,只得戴在手腕子上,讓青青舉著自己的手左看右看的折騰,自己心里也忍不住發(fā)熱,想起那天晚上,他對這自己念的那兩句詩,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陸敬瀾看著性子端方,私底下這些泡妞的手段還真厲害,也不知他從何處學(xué)來的,還是說無師自通的。
若是無師自通,以后成了親會不會更不要臉了,想著不覺臉熱心跳,青青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二姐臉紅的不行,忙道:“二姐你的臉怎么這么紅?是不是著了暑氣?春分快去端解暑湯來?!?/p>
青翎忙道:“我沒事兒?!?/p>
“怎么會沒事兒,二姐的臉紅的嚇人呢?!卑椎榷⒅圄岷认乱淮笸虢馐顪讲艥M意。
春分怕三小姐再跟著攪合,忙拉著青青回屋午睡去了,服侍著青青躺下,才道:“三小姐也真是,剛怎么逼著二小姐喝那么大碗解暑湯?”
青青:“你沒瞧見二姐臉通紅嗎,自然是著了暑氣,不喝解酒湯怎么能好?!?/p>
春分笑了起來:“二小姐哪是著了暑氣,是害臊了?!?/p>
青青撐起身子:“害臊?好端端害臊做什么?不許胡說?!?/p>
春分:“三小姐真沒瞧出來嗎,剛那手串是二姑爺叫小滿送過來的?!?/p>
青青眨眨眼,這才明白過來,可不嘛,小滿跑去找福子玩去了,福子是大哥的小廝,二姐夫如今就住在大哥院里的廂房里,忽然拿回來個手串,還能是誰送的:“倒是我糊涂了。”
說著咯咯笑了起來:“以前真沒想到二姐夫這樣的人會如此肉麻,那天在莊子上吃烤魚的時候,咱們走的早,沒聽見姐夫跟二姐說的那些話,明德表哥跟我學(xué)的時候,我聽著都臊得不行呢。春分。你說這男人是不是都表里不一的,看上去什么樣兒,心里想的又是一個樣兒?!?/p>
春分:“二姑爺也只在二小姐跟前兒如此呢,這是愛到了骨子里去了,咱們聽著肉麻,可二姑爺說出來便是由心而發(fā),情不自己的?!?/p>
青青嘆了口氣:“如今想想那些年,我真糊涂呢,還跟二姐爭呢,多可笑。”
春分:“三小姐那時候年紀(jì)小,不懂事兒,如今明白就好了,快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睡吧?!鼻嗲嚅]上眼,過了一會兒又睜開看著春分小聲道:“春分,你說明德哥哥會不會像二姐夫?qū)Χ阋粯訉Α闭f著俏臉一紅,說不下去了。
春分笑了起來:“ 這屋里又沒旁人,三小姐害臊什么?奴婢覺著,這個人有個人的緣分,二小姐的緣分是敬瀾少爺,三小姐的緣分就是明德少爺,明德少爺從小時候就護(hù)著小姐,為了小姐還跟周胖子打了一架,后來的張巧嘴,我聽說也是明德少爺跟二少爺二小姐收拾的,如今再不敢胡說八道了。
有這么個人護(hù)著,還用擔(dān)心什么,而且,最妙的是,明德少爺并非田家的長子,咱家也不指望田家的產(chǎn)業(yè),如今老爺讓明德少爺管著冀州的鋪子,將來就在冀州府安家也未可知,如此,您跟明德少爺就能關(guān)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多清凈啊,想回娘家了或者去婆家,坐上車一會兒就到,哪有比這門還好的親事啊。”
青青聽得臉更紅:“你這丫頭瘋了,聽聽你嘴里說的什么胡話,什么娘家婆家的,回頭娘知道看打不死你。”說著背過身子去:“倒是讓你呱噪的我睡不得,你快出去是正經(jīng)?!?/p>
春分素來知道她的性子,也不惱,笑道:“夫人若知道才不會打我,說不準(zhǔn)還會賞我呢,家里誰不知明德少爺?shù)男乃及 !闭f著出去了。
聽著春分出去了,青青才扭過身子倆,想想春分的話,又想想明德,不覺雙頰發(fā)燒,抬手摸了摸燙手的熱,也知春分說的是,自己的緣分就在跟前兒,只是之前自己心胸狹隘,一味跟二姐別扭,差點兒錯過去了,好在及時明白了過來,有這樣兄姐,這樣的爹娘,這樣的明德,老天爺對自己實在不差。
青青忽然發(fā)現(xiàn),很久都沒想自己額頭的胎記了,就像娘說的,心胸開闊了,也就不會再自怨自艾,總覺得全世界都對不住自己,好在自己生在這樣的家,真的很慶幸。下次,等下次再見了明德,他要是再問自己想不想他,自己就說實話好了。
想著打了個哈氣,閉上眼睡了,只是剛睡著沒一會兒,就給一個悶雷驚醒了,睜開眼看向窗外,剛才還艷陽高照這會兒卻已陰云密布,成片的烏云席卷兒來,剎那間天色就黑了下來,才剛過晌午便如同夜里一般。
春分正一邊兒喊著婆子,一邊兒收拾外頭曬的衣裳帕子等,吵吵嚷嚷亂成了一團(tuán),不過轉(zhuǎn)眼間,大雨便落了下來。
青青跳下床,要去關(guān)窗子,卻一眼瞥見那邊兒廊間,立冬快步跑了過來,臉上有些焦急之色,一轉(zhuǎn)眼就進(jìn)了二姐的屋子,青青忽有些心慌,仿佛有什么事兒了一般,下意識跑了出去,進(jìn)了青翎的屋子就道:“二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兒?”
青翎跟立冬使了個眼色:“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一會兒就過去?!绷⒍c點頭轉(zhuǎn)身去了。
青翎拉了青青的手,給她順了順頭發(fā),低頭看了看:“怎么沒穿鞋就跑出來了?雖說是夏天到底也快七月了,地上涼氣重,著了寒卻不好,叫春分拿鞋過來,給她穿上,還早呢,下了雨倒祛走了熱氣,還不趁著涼快多睡會兒,等雨停下,不定又要熱了。”
牽著她的手回了青青的屋子,看著她躺下,剛要走,卻給青青拽住胳膊:“二姐,剛立冬來做什么?我瞧著她的臉色不好,行動毛躁,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兒?”
青翎噗嗤一聲笑了:“胡思亂想什么呢,好好的能出什么事兒,是娘叫我過去裁衣裳,說怕昨兒量的尺寸不準(zhǔn),讓我再量一遍兒,省的做的不合適了,到時候叫人笑話,快睡吧。”
青青:“可我瞧著立冬臉上很著急似的?!?/p>
青翎湊到她耳邊小聲道:“立冬長得不就那一副著急樣兒嗎,上回娘不還說她了,你忘了?!?/p>
青青想了想也笑了起來:“是啦,娘說天生一副猴急的樣兒,也不知成日介忙什么呢?”
青翎點點頭:“就是說,想來是剛又趕上這陣急雨就更著急了?!闭f的青青忍不住笑出了聲。
青翎:“快睡吧,雨停了我叫小滿去莊子上給你摘蓮蓬,等你睡醒了正好吃?!?/p>
青青點點頭,閉上眼,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青翎等她睡熟了才出來,一出了青青的屋子,臉色便凝重起來,谷雨已經(jīng)撐開了傘,青翎囑咐春分好好伺候著,便快步奔著爹娘這兒來了。
剛青青進(jìn)來的太快,立冬沒說太清楚,只聽了大概,就這個大概也把青翎嚇了一跳,立冬說明德惹了人命官司,如今壓在安平縣縣衙大牢里呢,是周二狗來報的信兒,自是錯不了的,只是這好端端的怎就惹上了人命官司?
更何況,明德這些日子一直在冀州府,便惹官司也該在冀州府的衙門,怎會押到安平縣的縣衙大牢?不管是哪兒,關(guān)系人命都是大麻煩,想來娘嚇壞了,才會讓立冬來找自己。
想著進(jìn)了屋,屋里不止娘還有姑姑,倒是不見明瑞嫂子,有些奇怪,姑姑跟明瑞嫂子這對婆媳感相處融洽,只來胡家便是一起的,今兒怎么姑姑落了單。
正想著,姑姑見了她,一下子就撲了過來:“翎兒啊,翎兒,姑姑知道你有本事,你救救你兄弟吧,他才十五啊,要是抵了命,叫姑姑怎么活啊,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