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過往的事鐘宴笙沒有揭出來,但世上沒有不漏風(fēng)的墻,但凡做了,就會讓人知道,風(fēng)聲傳出去,淮安侯怒不可遏,將鐘思渡擰到祖祠下跪下,抄了幾日家法,上書鐘宴笙,請求降罪。
鐘宴笙一直擱著沒處置鐘思渡,就是在思考最好的解決之法。
鐘思渡雖然害過他,但也是從前了,景王安王入京后,為了幫他,鐘思渡也冒險做了許多。
但若不處置鐘思渡,朝廷內(nèi)又會有不滿,覺得他在包庇鐘家,淮安侯親自上述懇求降罪,也是不想禍及鐘家,還連累鐘宴笙。
等興沖沖的蕭聞瀾和落井下石留了把針的樓清棠離開后,鐘宴笙才開口:“鐘思渡?!?/p>
鐘思渡垂下眼睛,知道鐘宴笙大概是要宣布如何處置自己了:“陛下?!?/p>
鐘宴笙道:“二月初九的春闈,你可準(zhǔn)備好了?”
鐘思渡愣了一下,終于抬起了頭。
鐘宴笙已經(jīng)想好了,以鐘思渡的能力,哪怕不能進殿試,也能中進士,入選翰林,但他不準(zhǔn)備讓鐘思渡進翰林院。
屆時將鐘思渡“罰”去個偏遠(yuǎn)些的地方做知府,也能堵住大部分人的嘴了。
蕭弄抱著手靠在一旁,并不開口打擾鐘宴笙處事,眼底含著笑意。
去年初見時,鐘宴笙驚惶地落進了他的院子里,沾著滿身花瓣,懵懵懂懂的,像只孱弱又漂亮的小雀兒,需要人仔細(xì)護在掌心里。
如今他護在掌心里的小雀兒已經(jīng)能揮起翅膀飛起來了。
蕭弄不想干擾什么。
他只需要安靜地等在原地,他的小雀兒又會落回來,親昵地在他懷里打滾。
鐘宴笙搬出從蕭弄那學(xué)來的冷酷神色:“朕知道你才學(xué)不俗,春闈便不要叫朕失望。”
鐘思渡張了張口,干澀地應(yīng)了聲:“是?!?/p>
鐘宴笙不用把話說全,以鐘思渡的心思敏善,已經(jīng)通過這幾句話,大概猜出鐘宴笙的意思了。
“回去好好準(zhǔn)備會試吧。”
鐘宴笙咳咳一聲,見鐘思渡轉(zhuǎn)身走了,突然又忍不住好奇問:“你真的覺得我很笨,不想當(dāng)我的哥哥嗎?”
鐘思渡的腳步頓時滯住。
鐘宴笙歪歪腦袋,體貼地沒有再為難他:“下去吧?!?/p>
蕭弄的眉梢微微揚起,看鐘思渡似有些倉促地離開了,伸手在鐘宴笙柔軟的腦袋上揉了把,語氣莫名:“迢迢,又是景王哥哥,又是世子哥哥的,你到底有幾個哥哥?”
鐘宴笙頭皮發(fā)麻,心虛了一下:“我、我當(dāng)然只有哥哥你一個哥哥呀!”
蕭弄悠悠嘆了口氣:“頭又開始疼了?!?/p>
鐘宴笙舉起樓清棠留給他的針:“要我給你扎一下嗎?”
蕭弄捏了他一下:“一點都不乖了?!?/p>
鐘宴笙偷偷笑了一下,墊起腳飛快在蕭弄臉頰上軟乎乎地親了一下:“還有好多奏疏沒有處理呢,哥哥你不幫忙就算了,不要添亂啦。”
蕭弄摸了摸臉頰,嘴角勾了勾,跟著坐下來,看鐘宴笙又滿臉愁苦地開始翻奏疏,帶著笑意開口幫忙:“兩廣總督每月都會發(fā)來這么一封前言不搭后語的玩意兒,略過即可?!?/p>
鐘宴笙松了口氣,放下那本令人頭大的奏疏,重新拿起一本。
蕭弄從前待在文淵閣里,跟著其他閣臣一起看奏本,雖然很少發(fā)言,但事事都在心里,經(jīng)驗十分老道。
在蕭弄的協(xié)助下,鐘宴笙的速度也快了點,也沒注意到,他整個人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被蕭弄按到了懷里。
蕭弄的下頜抵在他的腦袋上,說話時胸膛微微顫動,隨意把玩著他的一縷頭發(fā),侃侃而談,從容不迫,鐘宴笙不免失神了一瞬,又拿起一封奏本,翻開之后沒聽到蕭弄說話,才注意到這上面寫的是什么。
是禮部侍郎的奏本,懇請鐘宴笙早早立后納妃,開枝散葉。
鐘宴笙不是第一次接到這樣的奏本了,但之前他都是悄悄么么處理掉的,明晃晃落到蕭弄眼前,還是第一次,頓時如被火燎,啪地將奏本反蓋到桌上,心里惴惴:“哥哥……”
半晌之后,頭頂傳來一聲輕嘆:“陛下是要棄了本王這個糟糠之妻了。”
踏雪毛茸茸的大腦袋也湊過來,灰藍色的眸子很幽怨似的,拱了兩下鐘宴笙,鐘宴笙手忙腳亂推開踏雪,臉都紅了:“胡說八道什么呀!”
蕭弄箍著他的腰,語氣低且柔,彷佛很失落:“否則陛下為何遲遲不履行婚約呢?本王待字閨中多年,都沒人記得我們的婚約,敢上這種奏疏了?!?/p>
禮部的老頭,想死是吧。
鐘宴笙被他亂七八糟的話哄得也亂七八糟的,暈乎乎地執(zhí)起筆保證:“我、我這就解決這件事,叫他們以后不上這種奏本了……”
蕭弄早上還頭疼腿疼胸疼手疼的,這會兒好像哪兒都不疼了,雙臂微微一用力,就將懷里的人抱了起來,放到暖閣的炕床上。
他高挺的鼻尖低下去,親昵地和鐘宴笙鼻尖相抵著,藍汪汪的眸子如深湖般,嗓音發(fā)啞,低低誘哄:“處理他們做什么,陛下先處理處理我唄?”
鐘宴笙的腰帶不知何時已經(jīng)散開了,抓著了他的袖子,身體卻在熟悉的氣息里軟得一塌糊涂,只有細(xì)長的指尖緊得發(fā)白,咬著水紅的唇瓣,呼吸短促,半晌才顫聲道:“你的傷……”
“不要緊。”
蕭弄看著溫柔款款的,眼底卻已經(jīng)顯露出了極重的貪欲與占有欲,舔吻過他的耳垂,氣息粗沉:“乖乖,放松些?!?/p>
“還有奏章沒處理……”
蕭弄繼續(xù)哄他:“就一小會兒,很快的。”
鐘宴笙眼睫濕濕的:“真的嗎……”
“真的,哥哥什么時候騙過你?”
鐘宴笙猶豫了下,他向來都是拒絕不了蕭弄的求歡的。
蕭弄叼著他的時候,就像野獸叼著自己的獵物,含在嘴里,舍不得松開一分。
片刻后,他臉紅紅地點了點頭:“那、那就一會兒哦?!?/p>
然而鐘宴笙很快就后悔了。
蕭弄昏迷了多日,他憂心深切,以至于都忘了蕭弄本性有多惡劣,在其他的地方,定王殿下的確是千金一諾,但在某些方面,壓根沒幾句真話。
餓了許久的兇獸哪舍得放過到嘴的肉,不把鐘宴笙吃得渣都不剩都是憐惜了。
他渾身熱汗,靠在大迎枕上,腦子里的意識已經(jīng)散了,恍恍惚惚感覺屋頂好像在晃,隔了會兒才意識到,不是屋子在晃。
鐘宴笙委屈又生氣,含著淚使勁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那雙幽藍的眼眸深得叫人不自覺沉溺,英俊的容色惑人,長發(fā)披散下來,像極了吸人精氣的精怪,低笑著鼓勵他:“迢迢,再用力點?!?/p>
渾渾噩噩里,鐘宴笙算是想明白了。
朝臣們都在擔(dān)心蕭弄明火執(zhí)仗,當(dāng)起攝政王。
可是蕭弄哪兒想當(dāng)攝政王呢,他嫌麻煩。
定王殿下如今的心愿,顯然只是想當(dāng)陛下的狐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