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的聲音，和充滿游戲嘈雜聲的網吧形成鮮明的對比。

舒駿抬起頭來，虎軀一震，呼啦一下扔了手機站起身來。

“粼……粼哥？你來上網嗎？”

眼前的葉粼穿著寬松的衛(wèi)衣和休閑褲，雙手揣在口袋里，笑著看向網吧老板舒駿，清爽明亮。

“我不是來上網的，是來問問你還記得上回在巷子里你要堵的那兩個人嗎？”

“怎么？那兩個小崽子讓粼哥不高興了？上次我就該整治了他們！”

一提起他們兩個，舒駿的心里就憋火。

人人都說退一步海闊天空，舒駿只覺得退一步越想越氣。

葉粼笑出聲來，搖了搖手：“不不不，他們沒有得罪我。你也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嗎？”

“他們應該來我的網吧上過網，要查他們叫什么名字很容易，但具體上哪兒能找著他們……我就不知道了。高中校服都長一樣。而且這兩個小崽子最近沒敢來上網?！?/p>

“那沒事了?！比~粼轉身離去了。

舒駿看著葉粼的背影出了神。

葉粼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看來那兩個小崽子是惹出大麻煩了。

才剛走出網吧大門，葉粼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太白金星”。

迎著夜風，他低下頭來一笑，靠著路邊的圍欄，接通了電話。

“喂，老白……”

“我是你教練，你到底有沒有點禮貌?。　?/p>

對面?zhèn)鱽沓墒熘袔е唤z豪放的聲音。

“白教練，今天晚上是又在哪里多喝了兩杯？”

他們Q大游泳隊的教練白景文，曾經國家隊的隊員，在那個年代也是拿過非常亮眼的成績的。只是性格瀟灑，愛好喝酒，喝醉之后還會吟兩首沒頭沒尾的詩，什么“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祥云列曉陣，殺氣赫長虹”，被譽為盜版李白，外號“太白金星”。

“你小子不歸隊，我就是喝酒也不開心?。　卑拙拔念D了頓，接著說，“我聽說你五十米游了個挺拉風的成績?。俊?/p>

看來，林小天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向白教練匯報了。

“那我還是不歸隊了，這樣您也少喝點酒?！比~粼垂下手，下意識從口袋里摸出了那副已經壞掉的泳鏡。

手機里都是街道上各種路人已經車子行過的聲音，白景文沉默了兩秒，還是開口了。

“葉粼，你可以控制住自己，之前你一旦拼盡全力就會……怎么說呢，姑且叫'神游'吧！可這一次你沒有。這也許說明，你已經度過了這個階段了?；貋戆??！卑拙拔脑竞婪诺穆曇舴泡p緩了。

葉粼抬起那副泳鏡，從鏡片里看著眼前的街景，模糊和暗沉。

看來這副泳鏡已經被那個男孩用了很久了。

“我還沒有度過這個階段。這一次只是僥幸而已……老白，我忽然在想從前我會神游不是因為我過分努力，而恰恰是因為我的精力沒有集中?！?/p>

葉粼閉上了眼睛，回憶起了和那個男孩的較量。

“今天，我第一次體會到了水和平常不一樣的感覺。它是怎樣承托著那個男孩，怎樣推動他，怎樣包裹著他，怎樣沿著他的身體流動而去……我就像偏執(zhí)狂一樣……我完全忘記了盡力游泳這回事，只是不想他追上我而已?！?/p>

“葉粼，回來隊里，你會遇到很多讓你精神集中的對手?！?/p>

“那不一樣。洛璃和嘉潤已經很厲害了，但是和他們比賽我還是神游了，要不是洛璃發(fā)現(xiàn)我不對勁，我早就溺死在泳池里了?？墒墙裉斓谋荣悾腋惺艿侥莻€男孩所有的一切。他很執(zhí)著，他挑戰(zhàn)我不僅僅是為了贏我，可我又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p>

“看來你口中的'男孩'很有意思。他多大？你叫他'男孩'，難不成是初中生？”

“不是的，他是高中生，只是看他那么正經八百挑戰(zhàn)我的樣子，像個小孩，有點可愛罷了。”

“葉粼，看來你很不甘心?！卑捉叹毜穆曇衾锸敲黠@ 笑意。

“不甘心？我贏了他的?！?/p>

“你贏了他，但是在那短暫的二十二秒，他統(tǒng)治了你的大腦?！?/p>

葉粼的瞳孔輕輕一顫。

“最后送你一句話?！笔謾C那端傳來易拉罐打開的聲音，估計白景文又開了罐啤酒，“別人我不知道，但你的話……如果對一個人有執(zhí)念，就一定會重逢。 ”

話音剛落，通話也利落地結束了。

葉粼看了看手機，無奈地一笑，低聲道：“重逢又怎樣……說不定在那個小孩眼中，我就是個怪物呢?！?/p>

從小的時候開始，睡著之后葉粼就經常會做夢，夢見自己變成了水中生物，有時候是一條小魚，

有時候是小蝦米，暢游在無盡的水域里，倒霉的話立刻被大魚吃掉，他就嚇醒了。

后來有一天，他夢見自己變成了鯊魚，被捕獵者割掉了魚翅，切膚矬骨之痛讓他驚叫而醒，全身都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