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去,顧煬就感受到了刻骨的冷意。
他身上的穿著單薄,只一層破爛的囚服,雙腳踩在魔殿內光滑的路面上,更像是踩在了冰塊上。
魔殿內彎彎繞繞,隨著他們的逐漸深入,漸漸能看到更多的鬼怪,或者說是魔物。
只不過在魔殿內的魔物明顯要比一路壓著顧煬過來的幾個魔物長得體面許多,穿著也要華貴許多。
越往里走,溫度越低。
顧煬走這一路,本就是強弩之末,此時加上過低的氣溫,呼出來的氣都帶著寒霧,面色也越來越蒼白,偏偏一張唇仍舊殷紅如血。
“到了?!?/p>
恍惚間,顧煬聽到了這兩個字。
緊接著,他就被推倒在地,身上的鐵鏈跟著他摔倒的動作一起嘩啦啦的砸在地面上。
他能感受到周遭無數陰冷的視線,顧煬雙手撐著冰涼的地面,許久緩不過來。
周遭的魔物都在議論他,可顧煬已經顧不得了,他現在渾身疼痛,只想從這過于真實的夢境中醒過來。
“啟稟魔王,這就是那以情愛為食物的低階魔物,魔王打算怎么處置他?是直接剝皮抽筋了享用還是收入后殿?”
魔物們的話從顧煬的耳邊飄過,那聲音似乎隔著層紗,顧煬已經聽不清了,他只是自顧自的張嘴,下意識的呢喃著:
“樊淵……”
“樊淵……”
“帶我回家……”
魔殿最中心的宮殿內,聚集著無數的高階魔物。
他們一個個都是慣常殘忍肆虐的暴徒,此時卻都噤若寒蟬,看向最高處王座上的魔王,目光充滿敬畏。
王座上,面容意外年輕的魔王懶散的斜倚在扶手上,一頭墨色長發(fā)狂放的半束在腦后,身上是漆黑的長袍,長袍布滿金色的暗紋,只有在動作時會閃爍出點點微光。
這就是被所有魔物們敬畏的魔王,這魔王卻長著一張年輕、完美的面容。
魔王一雙黑眸神色淡淡,似乎對這一切都不感興趣,在他們將顧煬推上來時,魔王只是無聊的撐著下頜,指尖點著扶手,視線都沒有看過去一分。
直到顧煬呢喃出了樊淵的名字,王座上的魔王猛地站了起來,順著高高的王座快步下來,一眨眼已經來到了顧煬的面前。
顧煬蜷縮在地上,雙眸有些失焦,即將要失去意識。
魔殿的冷氣似乎帶著其他的魔力,讓顧煬難以抵抗。
就在顧煬慢慢閉上眼睛時,他突然被人攔腰抱起,身體驀地騰空。
顧煬緩慢、遲鈍的抬頭看去,看到了一頭長發(fā)的樊淵。
他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賣火柴的小女孩》這個金手指讓他做的夢境,還是他自己的幻覺了,他只知道用盡最后的力氣抬手摟緊樊淵的脖頸,一路上的堅強在此刻土崩瓦解。
他用自己冰涼的臉頰貼緊樊淵的臉頰,一聲又一聲的說著疼。
“樊淵,我疼,我好疼……”
樊淵抱緊顧煬,一下又一下的輕撫著顧煬的后背,隨著他的動作,魔殿內的溫度陡然升高,這座常年被冰封的魔殿,在此刻熱了起來。
所有的魔物們都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們強大、冷漠的魔王抱起了那個臟污的低階魔物,并帶著那個低階魔物一步步走向高貴的王座。
直到走到王座前,樊淵將顧煬放在王座上,揮袍單膝跪在顧煬面前,將顧煬遍布傷口、鮮血淋漓的雙腳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隨著樊淵的輕觸,那些傷口慢慢愈合消失。
當所有的傷口都消失后,樊淵撩起自己的袍角,捧著顧煬的雙腳,將上面的灰塵一點點的擦拭干凈。
終于有高階魔物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勸阻:
“魔王!您不能這樣!他不過是一個低階魔物,當食物都是抬舉他了,您這樣把他放在王座上,致我們于何地!”
樊淵充耳不聞,只是繼續(xù)輕輕擦著顧煬雙腳上的灰塵,問他:
“還疼嗎?”
顧煬搖搖頭,淚珠斷了線似的往下落,之前在來路上的堅強仿佛從沒有存在過,面對樊淵,顧煬總是嬌氣的。
樊淵又問:
“還冷嗎?”
顧煬繼續(xù)搖頭。
看著顧煬臉上的委屈模樣,樊淵起身,按著王座的扶手抬頭靠近顧煬,輕吻在顧煬的唇角。
“這不是因你產生的夢境嗎?你自己卻無法控制?”
顧煬眼睛微微瞪大,看向樊淵,他沒想到樊淵能夠猜得這么準確。
緊接著顧煬又垂下頭去,沮喪的搖搖頭。
“我也……控制不了?!?/p>
王座下無人理會的高階魔物面上出現些許惱怒,看向顧煬的視線里全是鄙視、惡意,正在他打算再次開口時,樊淵已經抱著顧煬轉身,和他一起坐在了王座上。
在樊淵轉身時,這名不斷叫囂的高階魔物連帶著押送顧煬來到這里的中階魔物們,全部如同煙霧般潰散、消失,最后只剩落在地上的衣服和一堆灰塵。
樊淵看都未看幾只化成灰燼的魔物,只是湊到顧煬耳邊輕聲問他:
“知道什么時候會醒嗎?”
顧煬還是搖頭。
樊淵也不生氣,只是展開身上的長袍,將顧煬裹了進去。
“也好,大夢一場,還挺有趣?!?/p>
顧煬此時有了樊淵在身邊,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什么都不怕了,也不在乎什么時候從這夢境中醒來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沖樊淵笑,一笑起來,唇紅齒白、面若冠玉,眼眸里全是對樊淵的信任、依戀。
“樊淵,我餓了。”
樊淵抱起顧煬,離開王座走向旁邊的宮殿,將身后的一眾魔物扔下不理。
一眾魔物早在那名高階魔物和中階魔物們消失后,就紛紛跪倒在地瑟瑟發(fā)抖。
在樊淵帶著顧煬離開許久后,這些魔物們才敢抬起頭來,看著樊淵和顧煬消失的方向,感受著魔殿內逐漸升高的溫度,紛紛覺得今天的一切都讓他們一頭霧水、難以置信。
有一個魔物忍不住小聲議論:
“不過是個低賤的低階魔物罷了……怎么值得魔王殿下如此重視……”
不等這魔物的話音落下,他整個人從腳底開始潰散,最后如同其他幾個消失的魔物一樣,化成了一堆灰燼。
樊淵抱著顧煬走過長長的回廊,顧煬正伸手去撩樊淵的長發(fā),揪樊淵身上的長袍。
這樣的樊淵讓顧煬覺得特別新鮮、少見,樊淵黑眸里閃過一絲紅光,紅光繞著漆黑的瞳仁旋轉一圈,又消失在瞳孔深處。
“不過是一堆虛構的幻影?!?/p>
顧煬聽到樊淵說了什么,抬頭看向樊淵:
“你剛才說什么?”
樊淵托著顧煬往上抱了抱,問他:
“想吃什么?”
此時的顧煬已經不再受《兔子新娘》的金手指影響了,立刻大喊出聲:
“肉!我要吃肉!”
到了另一處寢殿,樊淵一揮手就給顧煬變出了一大桌子的肉,顧煬坐在桌邊看得口水直流,還不忘拍樊淵的馬屁:
“樊淵,你好厲害!”
樊淵坐在顧煬旁邊給他夾菜:
“顧煬,這是關于你的夢境。我會如何,取決于你?!?/p>
顧煬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側過頭躲開樊淵的視線,拿起筷子埋頭開吃,心跳卻亂了。
他不清楚這火柴燃盡后造成的夢境,是否與他的意識有某種聯系,但他的確希望樊淵永遠是至高的存在,不受任何傷害、不懼任何壓迫。
樊淵,就該是肆意人生的樊淵。
顧煬看來是餓狠了,揮舞著筷子吃得很快,入口的肉食香味很濃郁,就是不知為何,他怎么吃都吃不飽。
直到空了兩個盤子,顧煬摸了摸依舊干癟的肚子,有些茫然:
“好餓……為什么吃不飽?”
樊淵一手撐著下頜坐在顧煬旁邊,看著顧煬茫然的樣子,黑眸微瞇,想到了什么。
在顧煬打算繼續(xù)吃下去的時候,他手里的筷子卻被樊淵拿走了。
緊接著桌子上的食物也被樊淵一揮手給變沒了,顧煬不解的看向樊淵。
樊淵伸手握住顧煬的腰,掐著他的腰將他放在了桌子上。
“顧煬,你還記得你的人設嗎?”
顧煬沒聽懂:
“什么人設?”
樊淵彎腰湊近顧煬,黑眸靜靜的看著他:
“你在這個夢境中的人設?!?/p>
顧煬腦袋里炸開一道光,突然想到來路上那幾個魔物的談話。
靠情愛為食才能活下去的低階魔物……
情愛要怎么吃啊……
顧煬不自覺的伸手抓緊樊淵的衣襟,有點欲哭無淚:
“樊淵,我不會在這夢境里餓死吧?”
樊淵抬手扣住顧煬的后頸,壓著他靠近,鼻尖貼上顧煬的頸側輕輕嗅聞。
不知是否與樊淵魔王的人設有關,顧煬身上散發(fā)出的味道非常好聞,這味道在樊淵聞來,帶著攝人心魄的誘惑力。
他順著顧煬的頸側一路嗅聞到顧煬的唇邊,到了唇邊,這香味更加濃郁。
樊淵伸出拇指,按著顧煬的下唇分開,低頭壓了上去。
“怎么會?我一定喂飽你?!?/p>
作者有話要說: 大魔王樊淵已經送到!請小心享用,以免反噬!
新的金手指《賣火柴的小女孩》希望你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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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這是非常繾綣的一吻, 溫柔至極、漫長至極。
樊淵慢慢退開, 看著顧煬還沒有緩過神來的模樣, 輕聲問他:
“飽了嗎?”
顧煬下意識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依舊干癟癟的,在此時還非常應景的哀鳴一聲。
樊淵也聽到了,不等顧煬說話,又低下頭去親吻他。
這一次可不再是之前的溫柔細雨能夠比較的,顧煬整個人都被控制住, 漸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直到顧煬的大腦因為缺氧而發(fā)暈, 樊淵才放開他, 開口第一句就是問他:
“這次呢?吃飽了嗎?”
顧煬呼吸還不平穩(wěn), 雙手攀著樊淵的手臂, 點了點頭。
樊淵不信, 又問了他一遍:
“真飽了?說實話?!?/p>
顧煬側開頭, 藏在發(fā)絲下的耳朵若隱若現,掩蓋不住耳朵上的薄紅。
“七、七分飽。”
聽了這話, 樊淵也有點驚訝, 他雙手撐在顧煬身后的桌子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顧煬, 聲音壓低:
“這么貪吃?”
顧煬聽了只覺得羞窘, 抬手就去推樊淵的胸膛。
“不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設定?。》凑皇菈艟扯?, 餓就餓了!不一定會死!”
說著顧煬就要從桌子上跳下去,被樊淵攔住重新按倒在桌子上。
“我怎么會讓你餓肚子?”
緊接著樊淵就將顧煬好好喂食了一次,直到顧煬趁著呼吸的間隙喊著吃撐了才肯放開他。
樊淵退開后, 顧煬還軟倒在桌子上,腦袋里亂糟糟的,甚至還在想這桌子質量不錯,兩個人躺在上面都沒有事。
等顧煬呼吸平穩(wěn)后,樊淵才拽著他下來,牽著顧煬的手,只一步,就帶著他出現在了一處巨大的天然溫泉邊。
他伸手撩了下顧煬亂糟糟的長發(fā),推著顧煬的后背往前面走了一點。
“臟兮兮的,下去洗洗?!?/p>
顧煬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見樊淵主動轉過身背對著他,立刻脫了身上他也覺得穿著萬分難受的破爛囚服,鉆進到溫泉里。
溫泉的水熱度剛好,將顧煬走了一路的疲憊徹底緩解,他伸展手臂慢慢往身上撩著水,舒服的趴在了溫泉的邊緣。
樊淵轉身,看到了顧煬露在外面的脊背。
那脊背上描繪著一朵巨大的九瓣蓮,樊淵作為這個夢境世界的魔王,許多東西都是自然出現在腦海里的,相比起一無所知的顧煬,樊淵幾乎掌握這個夢境世界的一切知識,包括顧煬后背上那朵巨大的九瓣蓮的來歷。
這九瓣蓮是圣教的標志,圣教是與魔族誓死不休的一方教廷,顧煬在這個夢境世界的身份絕對不僅僅是低級魔物那么簡單。
但這又如何。
左右不過是一次夢境之旅罷了。
顧煬泡完澡轉身,看到樊淵仍舊背對著他站著,脊背筆直,一身黑發(fā)長袍意外的適合樊淵。
溫泉池邊不知何時擺放好了一套嶄新的紅袍,顧煬從水里走出來,身上的水珠自動蒸發(fā)干凈。
顧煬看到樊淵剛剛收回去的手勢,知道這水珠蒸發(fā)是樊淵做的。
他扯開長袍,挑著里衣穿上了,對著復雜的外袍卻有些為難。
樊淵恰好在這時轉身,幫著顧煬把外袍穿好,伸手搭在顧煬的長發(fā)上,長發(fā)也立刻被烘干。
顧煬扯了扯身上的長袍,有點不自在,他又去扯樊淵的袖子。
“我們兩個現在好像古代人?!?/p>
樊淵勾了下嘴角:“古代人可沒有你這么笨,衣服都不會穿?!?/p>
說著樊淵牽起顧煬的手,帶著他一步回到了之前的寢殿。
顧煬對這里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