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幽光
天色放亮,三個人都覺得疲勞極了,又不放心讓助理守著,依然紅著眼睛輪流站在重癥室門口。
鐘越還是不動,也不說話,和躺在病床上毫無知覺的李念沒有什么區(qū)別。
大家都在想,這可能是看看李念的最后時間了,想著更覺得心酸,他們掙了許多錢,可是錢又有什么用?
世安怕鄭美容太過自責,只說“你先回南京,公司不能一個人都沒有。你帶小馬回去,我在這里陪著?!?/p>
鄭美容心力交瘁,無聲點頭。
他們在這里交接,又低聲商量李念的后事怎么辦,要不要通知他的父母。鄭美容知道李念父母在上海,也知道他跟家里關系很差,一時又猶豫起來。李念父母若通情達理還好,若不通人事,再大吵大鬧,到時候更難看。
但總不能說人死了連父母也不知會一聲。
這邊說著,婁主任揉著眼睛過來:“我以為你們在會客室,你們也一夜沒休息?”
世安嘆息道:“出這樣事情,哪里還睡得著,能陪一時是一時罷?!?/p>
婁主任也挺難過:“其實他分化還好,癌細胞都在一側(cè),擴散不嚴重,吐血是因為肝素太低——如果是早一點送來,可以考慮肝臟移植。但是現(xiàn)在太晚了,根本等不及。我們昨天夜里聯(lián)系了所有能聯(lián)系的移植庫,配型對不上,他要是有親屬呢,還能考慮捐獻,關鍵現(xiàn)在一個家人都不在……”婁主任皺起眉頭:“真的一個親屬都沒有?母系父系都可以,至少來看看能不能配上?!?/p>
他話音未落,三個人眼睛都亮了,鐘越風一樣從病房里沖出來:“我不行嗎?我的肝給他!”
世安和白楊都覺得哪里不對,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對,只覺得鐘越什么地方變了,一時也來不及細想,都說“我們都可以,能不能考慮我們?”
婁主任被鐘越扯得歪了一下,他沒想到這幾個有錢人居然現(xiàn)場就要捐肝,也是感動。然而他依然搖頭:“有規(guī)定的,活體器官移植只能是親屬和夫妻。”
大家都怔住,婁主任躊躇了一下,含蓄地說:“所以我說早送院,早送,可以轉(zhuǎn)去國外,去管得松的地方。再者,你們又不缺錢,肝臟這個東西,想想辦法……總可以弄到。”他吞吞吐吐,又立刻自己打斷,“反正這個渠道我們是不可能提供,你們自己想想辦法,要盡快。”
鐘越立刻追著問:“你是說從黑市買器官?”
婁主任拼命擺手:“我沒有,我沒有這樣說。你們千萬不能這樣想——這個真的責任太大了我們不能這樣做的?!?/p>
鄭美容知道他是怕?lián)熑?,確實這種事情也是犯罪。關鍵黑市買來的肝就一定能救李念嗎?她也攀住婁主任的手:“不是親屬就一定不可以?婁主任你放心,只要我們能匹配上,手續(xù)方面我們想辦法,保證保守秘密,絕不說出去?!?/p>
婁主任十分為難,把他們四人看了又看:“你們要是真下定決心,就來檢查一下能不能配上,但是千萬不能聲張。我真的是看你們救人心切,我們也想救活李總,這都是冒著很大風險?!?/p>
婁主任說的都是實話,風險是雙重的,一來法律規(guī)定如此,二來,沒有親緣關系的移植,成活概率十分渺茫。他也是看在鐘越一行悲痛不已,心中實在萬分同情。
為醫(yī)者,條條框框都是其次,濟世活人才是要務。婁主任橫下心,也不管后面多嚴重的后果了,了不起他離開華山醫(yī)院。
他怕鐘越再問下去,給護士聽到了不好,點點頭走了。這里鐘越抓著金世安:“我要去,我一定可以配上?!?/p>
世安看看他們?nèi)耍懊廊莶灰チ?,你孤兒寡母的受不起這個罪,我和鐘越去試試?!?/p>
白楊在一邊爭著說:“我也要去。”
世安不舍得他做這些事,但又萬分想救李念,想了又想,還是點頭:“那楊楊也跟我來。”
鄭美容并不答言,只是凝神思索,片刻方道:“李念是不是有個弟弟?”
白楊和鐘越臉色都難看起來,世安并不知道李今和李念是親兄弟,只是聽鄭美容的話,度量道:“你說李今?”
白楊立刻否決:“那個人渣,千萬不能告訴他,他不來幸災樂禍就算了,他能愿意救李總我把頭割下來給你?!?/p>
鐘越不說話,只是著急地看世安:“快走?!?/p>
鄭美容道:“你們?nèi)z查看看,我回南京再想想辦法,看我底下那群人有沒有AB型的愿意?!?/p>
檢查結(jié)果喜憂參半,白楊抽著血,才想起來:“糟了,我是B型?!?/p>
白楊是B型,世安是A型,只有鐘越一人是AB型。
配型也奇跡般地通過了。
鐘越正在上升期,世安問了小毛,計劃下個月就要參加阿那托爾的巡回演奏會。只是人命關天,世安不會阻攔他,只覺得可惜。世安原本想,若是自己能配得上李念就好,免得兩個年輕人多受折磨。
想來李念和鐘越,也許真是前世孽緣。偏偏只有鐘越一人合得上。
鐘越大喜過望,臉上終于露出笑容,他一笑旁邊護士醫(yī)生全臉紅了——鐘越從進門就一股寒氣,雖然一言不發(fā),大家也覺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此刻見他展顏一笑,真是萬里春花怒放。
明星就是明星,護士們都想,他們在華山見過的明星手腳也數(shù)不過來,可長成這樣的真是少有。是不是該趁機要個簽名?
他們還堅守著職業(yè)道德的本心,只是一瞬間地遐想,又各自低頭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