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各個環(huán)節(jié)都有人負責(zé)了,江映離只需要在最后穿著祭服上祭壇幫皇帝上三炷香便足夠。
這聽起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可是卻也詭異得不能再詭異。
人間的祭祀能起的作用至多不過一兩年,那三大世家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就算這祭祀會損耗主持者福德,也不必忌憚成這個樣子……
阮舟搖自然而然地走到江映離的身邊,要與他并行而去。
莫司問走在隊伍的稍后面一些,盯著阮舟搖,卻沒有叫人把他拉回來。
“師尊到底還是答應(yīng)了。”阮舟搖傳音給江映離,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了然。
江映離目不斜視,道:“你知道皇上在搞什么鬼嗎?”
阮舟搖道:“我有些猜測,不過……”
江映離道:“我卻猜不到。”
他猜不到莫司問讓他主持祭祀是為了什么,也猜不到三大世家的家主原先還在爭這個主持的位置,為何很快,又那么高興讓他主持祭祀。
所有的修士都向他跪下了,就好像他應(yīng)了這件事,能救他們的命!
江映離不能不答應(yīng)莫司問。
何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義山很高。
大約是除昆侖外最接近天的山了。
祭壇就在其中一座山峰的最高處。
四周云氣繚繞,遠方一輪紅日正漸漸往下沉……
江映離總覺得這個時辰并不夠“吉祥”。
銅鑼在響。
符紙在飛……
一群奇裝異服的男女在祭壇前跳了大約小半個時辰的舞。
莫司問點燃了三炷檀香,交到了江映離的手上。
江映離攥著香,等那群男女跳完,司儀讓他上前時方才走至了祭壇邊……
“祈,閻浮提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江映離沖那祭壇拜了拜,將香插入了甕中。
黑氣!
自云層上卷過來的黑氣。
江映離后退一步,戒殺劍登時出鞘!
劍光一轉(zhuǎn),迅疾得很快就像要把他們淹沒的黑氣盡數(shù)被他逼退!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祭壇下的修士們都開始驚慌。
田家家主近乎絕望地道:“難道連映離仙君都不夠誠心嗎?”
戒殺劍在江映離手中不住地發(fā)出破空聲響!
黑氣逼退一陣,很快卻又有更濃的黑氣涌將上來。
莫司問慢慢在護衛(wèi)身后往后退,阮舟搖長劍一橫,架在了莫司問的脖子上。
“國師??。 蹦締柹磉叺目偣芴O(jiān)發(fā)出了尖銳的叫聲,“你想造反嗎?!”
阮舟搖充耳不聞,只逼問莫司問:“皇上,你在這義山之上,動了什么手腳?!”
總管太監(jiān)道:“阮舟搖,你可別忘了是誰提拔你到現(xiàn)在的地位的!”
阮舟搖道:“我當然知道皇上看重我。”他手上的劍卻更逼近了莫司問的脖頸,“但我更想知道,湯家上下那幾百口人,尸體都到哪兒去了?”
※
“反噬已至,無力回天……”
“這就是報應(yīng)?!?/p>
“哎,報應(yīng)啊……”
黑氣從四面八方圍來,從山下涌上來的慢些,但往山下跑的人一應(yīng)都又跑了回來,顯然,只有江映離附近是安全的。
江映離手中的戒殺劍雖然暫時逼退了黑氣,但肉眼可見的,那黑氣圍住的范圍越來越小……
“慌什么?!”江映離再又逼退一陣黑氣,見眾人大多數(shù)都還如無頭蒼蠅一般亂沖亂跑,不由地道,“你們都是修行之人,便如普通凡人般只想聽天由命嗎?”
田家家主定了定心,登時道:“仙君說的有禮?!彼疽饬丝准壹抑骱挖w家家主,道,“我們來助仙君!”
有了領(lǐng)頭人,所有修士便鼓起了勇氣,各自找方位開始逼退那翻涌的黑氣。
他們中大多數(shù)人恐怕幷不知道那黑氣代表著什么。
但是只看被黑氣沾染的草木都盡數(shù)枯了,便知這玩意沾上了不死也殘……
莫司問盯著阮舟搖,阮舟搖也盯著莫司問。
總管太監(jiān)幾乎是著急地叫人護駕!
但是修士們忙著趕跑黑氣,普通人就連靠近阮舟搖都困難,更別說要從他手上救人了。
“你懷疑,是朕計劃了這一切?”
阮舟搖道:“皇上若是什么都沒做過,我就算懷疑皇上,皇上也不痛不癢?!?/p>
莫司問沉默片刻,道:“朕可不可以認為你是恃寵而驕?”
阮舟搖冷笑一聲,劍鋒幾乎切入莫司問脖頸處的肌膚:“皇上最好不要再對我說這樣的話,否則的話,我自己怕也控制不住自己手上的劍!”
莫司問的眼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種復(fù)雜的光芒,道:“你知道本朝與世家合作了多久嗎?”
阮舟搖道:“兩百年?!?/p>
莫司問不由嗤笑一聲,道:“是啊,兩百年……”他眼中出現(xiàn)了鋒利的殺意,道,“世人都道世家與皇朝互利互惠,可世人同樣也疑惑,皇朝到底要如何駕馭這些修仙世家… …”
力量的凌駕太可怕了,人間帝王再怎么富有四海,也不可能敵得過哪怕一個普通的修仙者。
阮舟搖道:“入世家者,不是都要立心魔誓么?”
莫司問道:“那么沒有約束力的心魔誓,國師還真當真了?”
阮舟搖道:“皇上不是修仙者,自不知心魔誓的威力?!?/p>
莫司問笑了笑,道:“但你可知,他們?nèi)绾文苄母是樵噶⑾滦哪??”他反問道,“因利、因?quán)?你們這些修行者的能耐大得很,若真要等你們自個兒畫地為牢,恐怕太陽都要從西邊出來了?!?/p>
阮舟搖低笑了一聲,道:“我早覺得世家的權(quán)勢蹊蹺得很,只不過,我一直都未想多管閑事。”他冷笑著道,“皇上想除世家便也罷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我的心上人拉下水!”
莫司問的面色忽然變了,道:“你果然和映離仙君有染!”
阮舟搖道:“皇上不是早就知道了,何必多此一問?”
莫司問忽然笑了一聲,仿佛嘲諷:“國師與映離仙君是師徒吧?”
阮舟搖道:“是又如何?”
莫司問道:“兩百年前閻浮提的劫數(shù)一應(yīng)有三,天,地,人……天劫是天命之劫,注定應(yīng)劫者是人與魔,地劫是人倫情常,注定應(yīng)劫者是師與徒,人劫則是情劫……”他仿佛要報復(fù)什么似的,壓抑得渾身顫抖地道:“國師啊國師,你與你師尊映離仙君的劫可是死劫??!”他有些興奮地道,“你就不怕你對你師尊的感情是天道注定的嗎?你的師尊,可是注定會害死你的???”
阮舟搖目光一厲,沉聲道:“兩百年前的事--誰告訴你的?!”
人間這一任皇朝存在的時間都不過兩百年,莫司問絕不可能知道得這么多!
莫司問笑了一笑,仿佛無賴地道:“國師不是想殺朕嗎?朕都要死了,那朕還有什么好說的?”
阮舟搖怒道:“你若不說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
莫司問動了動眼皮,仔細地看了他一眼。
“國師……”莫司問道,“你果然,是個純純粹粹的魔啊……”他似感慨又似蠱惑的道,“既然天注定你必走上那條不歸路,何必走死路,不如,跟著朕……”
阮舟搖二話不說,刺了莫司問的大腿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