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天晚上的失眠,夏涼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多才醒過來。
家里早已沒了周朔的身影,只在玄關(guān)處找到了周朔留下的一張字條,告訴他今早的牛奶在保溫箱里溫著,讓他記得喝;還叮囑他每餐按時吃飯,手機注意充電不要關(guān)機,身體不舒服要第一時間聯(lián)系溫醫(yī)生。
夏涼看著紙條上那一筆一劃工工整整的字跡,腦海中浮現(xiàn)岀周朔一個大高個趴在玄關(guān)處認真寫字的模樣,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了一下。
就在幾個月前,還一直是他吩咐周朔做這做那的,如今卻變成了周朔對他百般叮囑了一一夏涼覺得,這種感覺不壞,至少挺暖心的。
有一瞬間,他很想給周朔打個電話,聽聽對方的聲音。但很快他打消了這個念頭,一方面是估摸著周朔此刻應(yīng)該在飛機上,另一方面,他潛意識里覺得自己這樣做似乎不太妥,至于哪里不妥,他不想去深思。
剛喝完牛奶,溫屏便例行串門來了。
溫屏因為受了周朔的影響,突然瘋狂愛上了烹飪,平日里除了照顧夏涼,就是買一堆食材對照著美食APP學(xué)做飯。
但不知為什么,溫屏做出來的東西總是會出現(xiàn)這樣那樣的岔子,不是少放了水,就是多放了調(diào)味料。
饒是夏涼再怎么忍耐,還是忍不住吐槽道:“你是不是五行之中缺了點什么,還是你天生命格高貴,區(qū)區(qū)一個小廚房根本容不下你?”
“老天爺是公平的,”溫屏笑嘻嘻地自我調(diào)侃,“他老人家既然給了我一些重要的東西,就勢必要從我這里拿走另一些重要的東西?!?/p>
夏涼以為他是在委婉地夸贊自己的醫(yī)術(shù),默默翻了個白眼,強忍著沒有拆他的臺。
倒是溫屏突然轉(zhuǎn)移了話題:“對了,我聽藍澤說,你之前做過胎夢的,后來還有夢見過嗎?”
“沒有了?!闭f起這個,夏涼心里稍微有點郁悶,總感覺肚子里這個孩子好像跟自己不怎么親,胎動也少,一天能翻個幾次身就不錯了。
“一定是它第一次來找你的時候被你一掌拍開,傷透了心?!睖仄涟腴_玩笑地道,“小孩子的心靈是很脆弱的,等它出生之后,你可要好好補償它?!?/p>
夏涼突然陷入了沉默,在他和周朔原本的計劃里,孩子出生之后,會先送出去托人撫養(yǎng),等養(yǎng)到兩三歲之后,再以自己私生子的名義將孩子接回身邊,至于孩子的母親,隨便按個身份即可。
然而此刻聽了溫屏的一席話,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夏母是在生夏臨的時候難產(chǎn)而死的,那時候夏涼也只有兩三歲的年紀,母親去世的消息,對他來說打擊很大。
但二十多年來,每每回想起當(dāng)年那件事,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不是自己在追悼會上抱著母親的遺像嚎啕大哭,而是剛出生躺在??褓中一臉無辜地看著這個世界的弟弟。
那時候他就覺得,弟弟其實比他要可憐得多,至少他牽過媽媽的手、抱過媽媽旳脖頸、聽過媽媽用溫柔的嗓音唱搖籃曲,但是在弟弟的世界里,母親的存在感幾乎為零。
如今將心比心地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夏涼幾個月來第一次對原本的決定產(chǎn)生了動搖一—他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變成第二個夏臨。
吃過中飯之后,夏涼嘗試著給周朔打了個電話,但是電話沒有接通。
他估摸著,周朔應(yīng)該還沒下飛機,便像往常一樣,走進臥室午睡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冷汗涔涔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就要去抓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但不知是不是情緒緊張過度,他的手一直在發(fā)抖,手機從他指尖掉落下去,“咚”的一聲敲在了木地板上。
客廳里的溫屏聽見動靜,立即警覺地推門進來,一眼便瞧見夏涼挺著肚子趴在床邊,艱難地俯身去撈手機。
“哎你悠著點!”溫屏趕緊過來幫他把手機撿起來,塞到他手中道:“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叫我呀,何必自己逞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