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岳大刀 我爹給我找了個娘
又是紅蓮盞。
蕭瀾微微閉上眼睛, 也不知究竟該是何心情。似乎從出生到現(xiàn)在, 自己走過的所有坎坷都與之有關(guān),洄霜城蕭家老宅, 伏魂嶺冥月墓, 只要與這三個字扯上關(guān)系, 無一不是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更荒唐的是, 自己雖身在此間, 卻反而成了距離真相最遠的一個人。姑姑避而不談,娘親諱莫如深, 每個人都只讓自己要拿到紅蓮盞, 卻又每個人都不說是為了什么。腦海中無數(shù)碎片紛飛散落, 真相像是近在眼前,卻又像是遠在天邊。
被隱瞞的,被抹去的,消失的, 殘缺的, 不僅僅是曾經(jīng)的回憶, 還有自己過往的人生。
屋內(nèi)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那鷹爪幫兩名弟子見他久久不言,也不敢出聲。擡頭想要看看臉色,外頭殘陽卻被半片烏云遮掩,四周瞬間暗暗沈沈,只能看清模糊人影,隱匿在一片濃黑中。
片刻后, 阿六小心翼翼推門進來,點燃了桌上燈燭。
昏黃光暈跳動閃爍,照得地上兩人臉色愈發(fā)惶惶,不知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么。
阿六雖不清楚屋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也能覺察出異樣,于是果斷拖起鷹爪幫兩人出門,暫且關(guān)在了一處通風地窖中。待他上來時,蕭瀾也出了偏房,正坐在院中石凳上吹風。
阿六欲言又止。
蕭瀾道:“怎么了?”
阿六提醒:“那是我爹的凳子。”放了繡花的棉墊子,雪白雪白的,你坐臟了可得賠。
……
蕭瀾默默換了個石凳。
這就對了。阿六清清嗓子,也坐在他對面:“剛剛怎么了?”
“沒什么?!笔挒懙溃爸皇锹犇嵌顺姓J蕭家滅門慘案幕后主謀是裘鵬,有些心緒難平罷了?!?/p>
這樣啊。阿六問:“那你要殺了裘鵬,替你蕭家人報仇嗎?”
蕭瀾搖頭:“裘鵬之所以會動手,是因為有人給他寫了一封書信,說蕭家有紅蓮盞?!?/p>
“所以還要找出那個寫信的人?”阿六跟著一道皺眉,過了一陣子又問,“那陶夫人知道這件事嗎?”
蕭瀾并未接話。
阿六安慰:“現(xiàn)如今你在裘鵬身邊,應當很快就能問出真相?!笔挒懣偹銛E眼,道:“你今天看起來倒是心情不錯。”
“是嗎?”阿六嘿嘿笑,又道,“其實也算不上不錯,只是有一些小小的好事罷了?!?/p>
見他笑得掩飾不住,蕭瀾也跟著揚揚嘴角:“什么好事,說來聽聽。”
這可是你要問的啊。阿六力大無窮拖著石凳,哐當當坐到他身邊,好讓兩個人離得近些,方便說悄悄話。
蕭瀾:“……”
蕭瀾道:“看來還當真是件了不得的大好事?!?/p>
阿六壓低聲音道:“我爹給我找了個娘?!?/p>
蕭瀾皺眉:“你哪個爹?”
那還能有哪個爹,阿六正色道:“我只有一個爹。”說完又覺得不太對,于是補充,“兩個?!?/p>
蕭瀾沉默看著他。
阿六按捺不住心中喜悅,繼續(xù)道:“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我爹親口說的。”
蕭瀾面癱道:“你爹給你托夢說的?”
托什么夢?。“⒘扑幌?,喜悅道:“是我這個爹!”一邊說,一邊往臥房一指。
寒風料峭吹來,從頭冷到腳,就差天邊傳來一聲雷。
蕭瀾覺得自己有些疑惑,又有些恍惚。原本想說為何自己不知道,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也確實沒理由要先知道。
情情愛愛本就是這世間最稀松平常之事,況且對方是大楚數(shù)一數(shù)二的翩翩佳公子,怕是從朝中重臣到武林望族,再到尋常人家,想將女兒嫁過去的都不會少。
如此一個人,直到現(xiàn)在還未成親,才該是奇怪的事情吧?
只是道理是一回事,現(xiàn)實卻又是另一回事。
蕭瀾腦中紛亂,耳邊嗡嗡作響,心里也空落落的,像是丟了極重要的東西。
阿六總算覺察出異樣,小心道:“喂喂,你沒事吧?”
蕭瀾這才回神,勉強應付道:“沒事?!?/p>
“可你這樣子,分明就是有事啊?!卑⒘瘟嘶嗡母觳?,“練功入魔了?”
蕭瀾問:“你娘是誰家的姑娘?”
“?。俊卑⒘€在擔心他的異狀,卻沒料到會等來這么一句,楞了片刻才道,“我也不知道。”
蕭瀾目色微涼:“不知道?”
“是不知道啊?!卑⒘嗔巳啾亲?,“我問了我爹,他不肯說,只說我娘是個頂好看的人?!?/p>
蕭瀾又問:“有多好看?”
阿六想了想,覺得不羈與瀟灑這種還是莫要說了,自家人知道就好,于是隨口道:“身姿曼妙,眉眼也艷麗得很,沒事干就在家中繡牡丹花?!?/p>
蕭瀾道:“叫什么名字?”
阿六捂住嘴:“那我不能告訴你,我爹不讓我說?!?/p>
蕭瀾未再說話,起身出了小院。
這人,怪兮兮的。阿六蹲在門口,盯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后,方才拍拍屁股回了院中,挽起袖子砍柴煮飯,嘴里還在吹小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