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名揮手掃下床帳。
床頭花開并蒂,院中鳥雀成雙,一番縱情風(fēng)月后,海碧靠在他懷中,道:“我只是個(gè)鄉(xiāng)下野丫頭,可陸家是名門大戶,你當(dāng)真要娶我,不怕半夜被列祖列祖輪著罵?”
陸無名好笑:“為何不能是我陸家先祖在冥冥中,將你送到我身邊?”
海碧不信:“他們送誰不好,送我作甚。”
陸無名問:“你在冥月墓中時(shí),乖嗎?”
海碧道:“不肯好好替墓主人守著長明燈,若是實(shí)在無聊,還要硬說話給他們聽,好像算不得乖?!?/p>
陸無名道:“那或許就是因?yàn)槲壹蚁茸媸懿涣四氵@嘮叨丫頭,才會讓我收了你?!?/p>
海碧疑惑道:“嗯?”
陸無名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伏魂嶺冥月墓,是我陸家的祖墳?!?/p>
海碧震驚道:“???”
陸無名道:“是?!?/p>
海碧:“……”
屋中很安靜。
片刻后,又響起了別的聲音。
曖昧低啞,靈動春情。
一月之后,陸家的大宅便多了一名陸夫人。
再過了八九月,又多了個(gè)粉雕玉琢的陸小公子。
一切像是都在朝最好的方向發(fā)展,然而事實(shí)卻往往與夢相反。掌燈圣女叛教,鬼姑姑幾乎是怒意滔天,教中弟子一直就沒有停止過追查她的去向,終于在這年立冬,陸小公子快要滿兩歲之時(shí),海碧原本想帶著他出去看紅梅,卻遭到冥月墓弟子的伏擊,將母子倆帶了回去。
在那陰暗的牢獄中,為了保住兒子的性命,海碧只好亮出夫君的真正身份,求鬼姑姑放過孩子。
“陸無名?”鬼姑姑意外道,“你說娶你的那個(gè)酸秀才陸延,是南山天字門的門主,江湖第一殺手陸無名?
海碧傷痕累累,卻依舊將陸追緊緊護(hù)在懷中,虛弱道:“姑姑去見了,就會知道我所言非虛?!?/p>
鬼姑姑彎腰,將陸追從她手中抱走。
“別碰我的兒子!”海碧凄慘尖叫。
“怕什么?”鬼姑姑叫來弟子,命將她攙扶坐在椅上,“若你男人當(dāng)真是陸無名,那便讓他替我去做十件事,若都做成了,這孩子我自會還給你。”
海碧掙扎著跪地,挪上前抱住她:“姑姑放過小明玉,我愿生生世世留在此處,守著長明燈,再也不走了?!?/p>
“都生了孩子,還想再守?zé)簦俊惫砉霉脤⒑⒆咏唤o別人,親手扶著她站起來,語調(diào)和善道,“我方才說的條件,是你唯一能討回兒子的辦法。不過有一點(diǎn)你盡可放心,只要你相公愿意答應(yīng)合作,那我自然會好好照顧這個(gè)孩子,教他習(xí)武,教他認(rèn)字,保證不會餓他一頓?!?/p>
海碧還欲求她,鬼姑姑卻已轉(zhuǎn)身離開,出了地下監(jiān)牢,有一名弟子正在外頭等,說陸無名已經(jīng)闖了進(jìn)來。
“還當(dāng)真是挺癡情?!惫砉霉玫?,“不過也有好處,越癡情,就越容易被我們控制。”
陸無名單手執(zhí)劍,身上濺滿旁人的血液,青筋暴起雙目如虎,哪里還有平日里江南名門大公子之樣,聲音像是出自冬日那寒冷冰凍的地底深處:“將我的妻兒還回來!”
周圍一圈弟子哆哆嗦嗦,勉強(qiáng)拿著刀守在入口,面色如紙。
“再說一遍,”陸無名目光冷冷掃過在場每一個(gè)人,最后落在一個(gè)身穿錦衣的老嫗身上,“將海碧與明玉給我送出來,否則別怪我人擋殺人,鬼擋斬鬼!”
鬼姑姑道:“十件事,做到了,我自會毫發(fā)無損將他們送出來。否則按照冥月墓的規(guī)矩,莫說是掌燈圣女,哪怕只是一個(gè)小小的侍女,只要叛逃與男人成親,便都只有死路一條?!?/p>
“先將人交出來?!标憻o名反手揮刀,將身后一名準(zhǔn)備偷襲的弟子斬落在地,“這十件事我答應(yīng)你便是。”
“莫非是當(dāng)我這老婆子傻?”鬼姑姑搖頭,“條件我已經(jīng)開了,至于愿不愿意答應(yīng),就是陸大俠的事情了?!?/p>
陸追喉頭滾動,眼中爬滿血絲,像是在強(qiáng)壓著怒意與殺意。
“不如這樣?”片刻之后,鬼姑姑又道:“大家各退一步,兒子與妻子,你只管挑一個(gè),我放了便是。”
海碧被阻隔在石壁后,拷打加上化骨散,只能全身無力癱在地上,聽著墻壁后兩人的交談。手腳冰冷顫抖,心里卻又忍不住期盼,只望他能將兒子帶出去。
而后便聽陸無名嘶啞道:“放了我的妻子?!?/p>
海碧閉上雙眼,任由淚水一顆一顆滾落塵埃之中。
往后夫婦二人便是近十年的奔波輾轉(zhuǎn),違背信條與良知為鬼姑姑做事,因此結(jié)仇無數(shù)。
而陸追也在數(shù)不清個(gè)偷偷爬出墓穴,仰頭看星星的流逝夜色中,從??褓嬰兒長成了清秀斯文的小公子。
白衣似雪,端方如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