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如蛛絲一般交織的記憶牽扯萬般,糾纏不清。
他不怕報應(yīng),他就是死,也要死傅生懷里,像一滴深紅的朱砂痣,死死地烙在他心里,記一輩子才好。
羅裳微微訝異:“你信我?”
“我信傅先生?!表毚善届o道。
他了解傅生,正直上進,責(zé)任感強,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正面形象,如果羅裳不無辜,他們又怎么會合作。
羅裳并不生氣須瓷的坦誠:“既然在一起過,為什么要叫傅先生?”
須瓷沒有再回答,手有些微顫。
傅先生……是因為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稱呼才好,以前他就算直呼其名也帶著顯而易見的親昵,如今他就算叫哥,氛圍間的生疏也無法藏匿。
何況傅生剛剛說過,別那么叫他。
“枕套呢?”
羅裳接過須瓷遞過來的枕套,她看見上面的紅痕愣了一下:“你手上有血?”
須瓷一頓,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大拇指,傷口處已經(jīng)不再出血,周邊的血跡有點干,但還是在布料上留下了痕跡。
“剛剛不小心劃到了。”他毫不在意,下樓去衛(wèi)生間洗了洗手,并貼了個創(chuàng)可貼。
回到臥室,他看見羅裳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你在吃藥?”
須瓷目光微凝,他剛剛明明藏起來了……
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羅裳手上拿的是安眠藥:“睡不著的時候會吃。”
“這種情況多嗎?”
“……”
須瓷沉默了,羅裳了然:“你如果想要長遠發(fā)展,我希望你能盡量信任我,別隱瞞太多東西?!?/p>
她工作這些年,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有沒有故事或是閱歷深淺單從眼神便能看出一二。
出門之前,羅裳說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個要求:“將來,你遲早會有和蘇暢列同臺的一天,我不是什么以德報怨的圣人,作為我的人,希望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不會。”
除了傅生,這世界上其他所有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人都已遠去,也都不再重要。
須瓷摩挲著手腕,那里的的凹凸已經(jīng)被遮容膏填滿。
等待電梯的時候,他想了想,將手機的原始屏保換成了一只貓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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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里,林征對面的傅生站起身,他抱起一個紙箱:“林律師,麻煩你了?!?/p>
“不用這么客氣?!绷终鲹u搖頭,“你母親生前和我也算交好,往后有事你也隨時可以找我?!?/p>
“你也別怪她瞞著你,大概是怕你難過吧?!?/p>
“畢竟眼睜睜看著親人走向死亡而無能無力,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p>
回到車上,傅生沒急著啟動,他靠在椅背上,打火機啪得一聲,火苗點燃了他口中的煙。
傅生深吸了一口,隨即輕輕吐出一圈煙霧。
他神色復(fù)雜地望向副駕駛座上的紙箱,指尖微不可見的發(fā)顫。
母親姓姜,單名一個衫字。
姜衫是個好強的女人,對待傅生嚴厲苛刻,期望很高。
她也曾溫柔過,但自傅生父親離開后,便如同變了一個人一樣,強勢霸道,妄圖掌控身邊的一切。
但傅生和姜衫的感情也很深,這是他從小相依為命的母親,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對姜衫而言也是一樣。
可也正是這樣,越親近的人給對方的傷害便是越深。
姜衫一直從發(fā)現(xiàn)病情到病死,都沒跟傅生提過一個字。
身在大洋彼岸的傅生,一直收到了律師發(fā)來了遺囑聲明才知道自己失去了母親。
他不知道姜衫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做什么,連絕癥這種事都可以藏著,真的只是為了避免他煎熬痛苦?
還是說這是一種另類的懲罰?
傅生抽完兩根煙,才緩緩打開紙箱,里面的東西多是姜衫的一些隨身物品,車鑰匙,手表,脖子上的項鏈,她戴了幾十年的黃金耳環(huán),還有一部手機和一把鑰匙。
最后這把鑰匙顯得有些突兀,姜衫住在有名的富人別墅區(qū),家中有保姆,別墅大門處也不需要鑰匙開門。
傅生只不過多看了一眼,便認出了這把鑰匙的來源,畢竟是他生活過好幾年的、屬于他和須瓷兩人的家。
傅生心里驀然一顫,他踩下油門,腦子里一片混亂。
二十分鐘后,他抬眼望著這棟熟悉的公寓,在車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遲遲沒有上樓。
鑰匙在手中越握越緊,傅生甚至在想,可能是他想多了,天下相似的鑰匙那么多,也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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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裳隨口一問:“聽說陸導(dǎo)給你加了一個露臉的鏡頭?”
須瓷:“……是?!?/p>
“不錯,看來陸成挺喜歡你,他很少會為哪個演員動劇本?!绷_裳笑了一聲,“接下來,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嗎?”
手機滴滴兩聲,須瓷低頭看了眼,是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發(fā)來的信息。
——東西已經(jīng)交給他了。
——謝謝。
發(fā)完信息,須瓷便刪掉了信息記錄。
他難得抬眸很淺地笑了笑:“裳姐,您剛說什么?”
手機還在響,那串號碼還在追問——
你要我做的我已經(jīng)做了,東西什么時候給我?
須瓷像沒聽見一樣,安靜地聽著羅裳對他下場工作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