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域頭也沒回。
一坐上車他就收到了方璽的電話。
方璽說:“羅先生,瞿峰剛才來消息說找到面包車來源了,是一家放貸公司,他們……他們之前和寶凡少爺有過往來。”
羅域沒有驚訝,問:“羅寶凡呢?”
方璽說:“剛找到,就在芷光附近,他想跑,但瞿峰回去將他扣下了,現在在酒吧。不過卻沒看見曉果,我們的人正在趕向那家放貸公司,但還不確定曉果在不在那里,寶凡少爺不肯說,我……”
這回終于是羅域打斷了對方,他冷冷道:“他不肯說?那我去問?!?/p>
掛上電話,羅域對司機道:“去芷光?!?/p>
一旁的肖井洋悄悄地瞥了眼自家老板,想了想還是道:“……之前羅寶凡簽了那筆天價賬單后我才知道,他之前去的地方是L市的一間地下賭場,羅寶凡輸了不少。之后陸陸續(xù)續(xù)又有過幾次,那欠款我雖然都沒有理會,但也應該及時告訴您,羅先生,對不起……”
羅域沒有責怪,但也沒有安慰,他只是沉默著。
他以往也時常沉默,臉上情緒不痛不癢讓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這一回,肖井洋卻清楚的在羅域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狠戾,那是這么多年,這么多人,哪怕在要他命時都沒有過的陰鷙之色。
車子很快到了芷光,羅域一言不發(fā)地下了車。瞿峰他們已經在了,見了老板直接將他領進了門。雖然羅寶凡很該死,但是到底是羅域的親弟弟,他們也不好對他動武,于是只讓把人關在包間里。卻不想羅寶凡想是也知道自己前景堪憂,又害怕又脫不了身。情急之下自欺欺人地拿了柜子里的酒喝了大半瓶,想把自己灌醉了,看羅域拿他怎么辦。
羅域一腳踢開了包間門,就見跟爛泥一般倒在沙發(fā)上的羅寶凡。羅寶凡面色緋紅,眼神迷離,嘴里還含糊地說著什么。
羅域慢慢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的人。
羅寶凡也看到了對方,即便神智已是有些茫然,但憑著恐懼的本能他還是能認得出眼前人是誰。羅域背著光,臉皮白得已近幽幽的青藍色,眼眸黑如深海,在羅寶凡眼中就像前來索命的羅剎一般。
羅寶凡撐起雙手,想要躲開。
羅域卻忽然抬起手中的拐杖抵住了羅寶凡的胸口,低低地問:“曉果呢?”
羅寶凡只覺胸口的東西像是一把上了膛的槍,隨時都能要自己的命。他轉動著遲鈍的腦袋,害怕地搖了搖頭。
“是不想說還是不知道?”羅域的拐杖往前頂了頂,頂得羅寶凡胸口悶痛,不住咳嗽起來。
羅寶凡大著舌頭:“不、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把人弄、弄去了哪里……”這些討債的家伙追了他很多天了,他只有躲在酒店才能勉強安身,卻不想今天才出門就遇到了那群人,還有路邊正盯著櫥窗里的圣誕老人的傻子。
“你為什么能回來?嗯?”羅域又問。
羅寶凡吶吶著說不出話,但是不用他說,羅域也能明白。一人換一人,自然能脫身的就脫身了,想必羅寶凡自己也知道,比起他,羅域怕是更在乎那個傻瓜。
“他、他們只是……要錢,不會要、要命的……”羅寶凡企圖為自己辯駁。
羅域瞇起眼:“你和他們以前怎么聯(lián)系的?”
“打、打電話……”羅寶凡邊說邊朝口袋摸去,卻發(fā)現自己的手機也在上面包車時連同阮曉果一起被他們繳械了,“沒關系,我背的出號碼,號、號碼是……”
“酒喝多了,忘了?”羅域替他回答。
羅寶凡忙道:“不、不,我記得,我記得……”
幾個討債的電話,看著眼熟就不錯了,還能記得?羅域想也知道他不過在拖時間。羅域忽然退了一步,看了眼門邊的阿光和阿平,又朝桌上的酒瓶掃去。
那兩人會意,上前一人壓住羅寶凡,一人去拿酒。
羅寶凡仿佛感覺到什么,緊張地大叫起來:“哥……哥……我會想起來的,我想得起來……你不要這樣……”
羅域直直地望向他:“你不是喜歡喝嗎?那就喝個夠?!?/p>
話落,阿光就掰開了羅寶凡的嘴,由著阿平不停地朝里灌酒。
羅域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面無表情,只除了握著拐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點著,顯出出心內并不如外表般平靜的情緒。
一杯兩杯,一瓶兩瓶……
灌得可不是白開水,也不是果汁雞尾酒,眼瞧著羅寶凡出現了抽搐的癥狀,連一旁的阿光和阿平都有些猶豫了,羅域卻還是沒有讓他們停手的意思,直到他口袋里的手機忽然再次響了起來。
羅域拿起一看,這回不是方璽,竟是來自生態(tài)園別墅,而那里現在只有周阿姨在。
他本不想接,但出于一種奇怪的直覺,他摁下了通話鍵。
周阿姨從來不給自己打電話,這次會有什么事?
誰知一接起,話筒里卻傳來了脆生生的一叫。
“羅……羅域……”
包間內所有的人都看見了方才還一臉煞氣的羅域表情一愣,片刻才聽到他放軟了聲音問:“你……在家嗎?”
那頭是曉果軟軟的輕哼。
“嗯,我、我回來啦,你……你也,快回來吧……”
羅域握著拐杖的手猛地一緊,接著又緩緩地松弛了下來。
良久,他輕輕地回道:“好,我就回來……”嗓音前所未有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