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則腳下踉蹌了一下,疲憊地走到床邊,任由沉重的身體倒在床上,在冰冷的黑暗中,不可抑制地生出幾分怒火。
“寧霽微?!彼藗€身,將頭埋在被褥間,嗓音喑啞,含糊地威脅,“……你最好別出事?!?/p>
皇帝陛下既然金口玉言,答應(yīng)他的事怎么能不做到。
陸清則實在是太累了。
他合上酸澀的眼皮,朦朦朧朧地就要睡去之時,幾乎陷入僵滯的腦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回憶了一下方才在帳中看到的布防圖,以及小靳交給他的營中所有糧草、軍械、人員的冊子。
他之前在營中累得眼前發(fā)花,只是匆匆翻了翻,沒有細(xì)思。
現(xiàn)在一想,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
神機(jī)營的五千人,寧倦撥給他五百,還剩四千多人,冊子里只余一千人尚在營中就算了,怎么連火銃也少了?
近日陰雨連綿,按下面的戰(zhàn)報,已經(jīng)連下了半月的雨,現(xiàn)在火銃還不適合在雨中使用,這種寶貴的東西,淋了雨誰不心疼?行軍在外時,自然會留在營地里。
陸清則越想越覺得不對,睜開眼皮,連疲憊都掃去了不少,霍然坐起身,重新走到賬邊,從來都沉靜清潤的雙眸亮得令人不敢逼視:“小靳,將軍中所有的調(diào)度記錄拿來給我?!?/p>
小靳原本老老實實守在外面,琢磨著要不要去把徐恕請過來。
方才見陸清則的臉色,他實在憂心他會撐不住,所以乍一撞上陸清則的眼眸,嚇了一跳,不知道他怎么忽然一掃疲憊,有了精力:“是,您稍等?!?/p>
陸清則帶著陛下的密旨和虎符而來,想要看這些東西,沒人會阻攔,東西很快送進(jìn)了帳中。
陸清則披上外袍,掌燈坐在桌前,一本本地翻看。
各處細(xì)微的調(diào)動與他的猜想基本吻合。
十日之前,鄭垚暗中帶兵出去——也算不上是暗中,知道的人都曉得,他是出去,沿山搜尋皇帝陛下的。
但實際上他帶出去的不止那么點人,也不止那么點東西。
自從十幾日前,聽聞寧倦失蹤之后,陸清則頭一次露出了一絲真心的笑意。
如他所料不錯,寧倦此刻正在附近的某座山上,帶領(lǐng)著神機(jī)營的士兵,耐心地等待著寧晟出兵。
不過寧璟猝不及防的行動,帶兵出現(xiàn)在此處,是個麻煩。
分析完那些細(xì)微的變動,陸清則腦子里陡然一松,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捂著眼睛,往后仰倒在椅子里,雪白的喉結(jié)吞咽了一下,呼吸淺淺的,近乎就那么睡了過去。
好半晌,陸清則才慢慢坐直,又看了一眼桌上繁亂的書冊。
沉吟一瞬后,陸清則沒有將東西遞交回給小靳,妥帖地藏在了帳中,吹滅油燈,又在黑暗里靜坐了片刻,才慢慢轉(zhuǎn)回床上,重新躺下。
他得養(yǎng)好精神,和寧璟在周旋幾日,配合寧倦,給他一個合適的機(jī)會動手。
等寧倦回來后,他再和寧倦算筆總賬。
在徹底昏睡過去前,陸清則心底冷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