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把方巾扔回水盆里,縮到椅子上。
“我一點(diǎn)也不想嫁給他?!?/p>
可米托爾突然愣住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你對陛下那個??不滿意?”
“可米托爾,出去。”冰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可米托爾連一秒都沒有猶豫,轉(zhuǎn)身就消失在房門外了。年輕的帝王走了進(jìn)來,淡淡地說,“奈菲爾塔利,我想過了?!?/p>
她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我說過,這段日子很重要。我們不要發(fā)生分歧。在埃及,結(jié)婚之前有幾個情人也算不了什么,你心里有放不下的事情,我都可以等。但我們的婚期是不會改變的?!?/p>
看著他理智、冷漠的樣子,心底原本的別扭現(xiàn)在變成了極為強(qiáng)烈的不快。她撇開頭,聲音里幾乎帶了幾分尖銳,“我根本一點(diǎn)也不想嫁給你。”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自己拉過艾薇對面的椅子,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坐了下去,“我們之前有個交易?!?/p>
又是交易。艾薇把眉頭皺了起來,“那么,我中止這個交易。我要離開這里?!?/p>
她的態(tài)度似乎激怒了他,他狠狠地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頭。他的問話淡漠而冷酷,“你確認(rèn)?你不要秘寶之鑰了么?還有你在找的那個人?!?/p>
那一刻,她的臉上寫滿了明顯的不安與擔(dān)心。但她咬咬嘴唇,逞強(qiáng)地說道,“我不找了,你放我走。”
心里猛地一緊,他很希望自己沒有看到她剛才的樣子,但是他不能在這里退縮。心里有了決斷,他說,“你現(xiàn)在如果臨陣反悔,就算你走了,我也可以在找到那個人后直接殺了他?!?/p>
他這句話說得不留余地,琥珀色的眸子里更是一片冰冷。
好了好久,她終于艱難地說著,“我知道了,但是你不要再碰我了。”
他放開了她,瞇起了眼睛,“怎么了?忘不掉那個人?”他伸手撫摸過她的臉頰,然后突然,他猛地拉住她的頭發(fā),一下子將她拽過來。好像宣示她是自己的
一樣,又一次吻上她,舌尖強(qiáng)迫性地啟開她的唇,他的吻再也不留絲毫情面。
“但是你找的人根本不在乎你,不然,怎么從未見他來找你?!彼脑捳Z帶著深深的嘲諷。他厭惡自己這樣的口吻。但是若不靠說這些自己也覺得很不成熟的話,他也無法控制自己內(nèi)心莫名的煩躁。他已經(jīng)這么放低自己了、這樣沒有尊嚴(yán)了。她還要怎樣,要怎樣,她才會明白。
看著她似乎隨時要哭出來的樣子,他突然沒來由地很討厭自己。
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那一夜艾薇睡得很不踏實(shí),幾乎是沒有睡。腦海里翻來覆去地總是他們擁抱在一起的那一晚,然后卻是他那些傷人的話。
醒來的時候,眼眶一直都紅紅的。沒有辦法反駁,若是那么愛了,為什么卻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一點(diǎn)憐惜都沒有。
過了一夜,她總算是忍不住,再呆在他的身邊,她就要瘋了。她寧愿找到他問問,他到底要什么,結(jié)婚?談判?就算他要把她送去敵國當(dāng)人質(zhì),她也可以。只要他不再過分地對待自己,不要再折磨她。早上天一亮,她就忙不迭地從床上跳起來,匆匆忙忙地洗漱更衣、往門外跑去,和正要例行拜訪的可米托爾撞了個滿懷。
“喂,我說公主殿下,您著急什么呀?”可米托爾的個子比較高。她匆匆地扶住艾薇,很八卦地說,“我早上本來都不想過來了,心想也許你昨天晚上去陛下那里了。這么早,不會是剛回來換過衣服吧?”
她笑得有些揶揄,艾薇卻完全沒有和她打趣的心情,松開了她扶著她的手,悶悶地說,“我還有事,必須先去找一趟拉美西斯?!?/p>
她快步地走著,可米托爾笑得更加招搖地跟著她,“這才多久,就已經(jīng)開始直接稱呼陛下的姓名了嗎?我就說了,你們就好好地在一起,你不要總鬧脾氣了。”
艾薇不說話,垂著頭繼續(xù)往拉美西斯的宮殿走。
“但是,我看陛下對你是很認(rèn)真的。他那個人啊,從小到大對女人的事就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我唯一知道他討厭過的女人就是艾薇公主您,而現(xiàn)在唯一能把他搞得心神不寧的也就是您了。我看你就踏踏實(shí)實(shí)地跟著陛下吧……”
她在那里自顧自興奮地說著,突然艾薇停下了腳步,可米托爾一下子沒收住,直接撞在了她的身上。
“怎么……了?”
話說出來一半然后生硬地收住,只見一個滿面紅暈的少女匆匆地從法老的寢宮里出來。她衣冠不整,原本應(yīng)該很精致的妝容現(xiàn)在看起來也是亂七八糟??吹讲?/p>
遠(yuǎn)處呆站著的艾薇和可米托爾,她匆匆地跪下來,行禮,然后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可米托爾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那個丫頭是法老御用文書官的女兒,迷戀陛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據(jù)說是為了陛下才特意來底比斯宮作侍女的。陛下一直似乎對她的明示暗示都視若無睹,自從艾薇公主回來后,更是對女人一絲興趣都沒有,怎么突然……
她有些擔(dān)心地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艾薇。
從艾薇的背影,似乎什么都看不出來。只是驕傲地挺直著,僵硬地靜止在那里,初升的太陽灑出金黃色的光芒,似乎將她染成了不變的塑像。
過了不知多久,法老寢宮門口的守衛(wèi)在交班時注意到了他們。幾個人小聲地議論,猶豫著到底是先和艾薇殿下問安還是快進(jìn)去報(bào)給陛下。
“殿下……”可米托爾有些猶豫地輕輕呼喚艾薇,她們站在這里確實(shí)比較奇怪,還是盡快決定到底是要覲見還是離去的好。艾薇轉(zhuǎn)過頭來,水藍(lán)色的眼睛仿佛不能聚焦,透過可米托爾,看著別的地方,帶著一絲有些飄忽的復(fù)雜神情,慢慢地點(diǎn)點(diǎn)頭。
“還是回去吧,我突然想吃點(diǎn)東西?!?/p>
好像有一只小蟲子在耳畔飛來飛去。它拼命拍打翅膀,鼓動著空氣,它發(fā)出的聲音,在腦海里扯出一條細(xì)細(xì)的硬線。
四周一片黑暗。
只有在很遙遠(yuǎn)的盡頭,似乎能看到一絲隱隱的紅色。
凝重的赤色,仿佛鮮血。但是,更好像荷魯斯之眼的顏色。
命運(yùn)的齒輪就這樣被推著再次啟動。
“殿!下!”
那一刻,黑暗突然褪去了,周圍的樣子變得鮮活起來??擅淄袪栍行?dān)心又有些不滿地拍了拍她,“殿下,我說你沒事吧?”
艾薇看著眼前一大桌豐盛的食品,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你說想吃東西嘛,我讓他們給你做的。但是端上來以后你就一直這么發(fā)呆,我和你說了那么多話,你也沒理會我?!?/p>
艾薇愣了好一會兒,然后說,“對不起,我沒聽到??梢栽僬f一次嗎?”
可米托爾怪叫著,“不要和我道歉,嚇?biāo)牢伊恕!彼镜桨鄙韨?cè),又開始說,“對啦,聊點(diǎn)別的吧。你之前不是問過我秘寶之鑰的事嗎?
聽到這四個字,艾薇總算是回過神來,集中起了精神。
可米托爾撓撓頭發(fā),一邊拿起自己隨身攜帶的木筆,咬了咬,然后說,“我原本不能告訴你的,但是看你這么難過的樣子,我就當(dāng)日行一善咯?!?/p>
艾薇之前所推測的是正確的,對于秘寶之鑰的事情,除卻拉美西斯及核心層的祭司,全西亞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寶石工匠、可米托爾絕對是最了解事態(tài)的人。她短短幾句話,就將埃及秘寶之鑰的現(xiàn)狀描述得一清二楚。
“水之鑰是真的,現(xiàn)在和王子拉瑪一起被關(guān)在秘獄里?;鹬€在鑒定的儀式中,是真貨的可能性很大。風(fēng)之鑰和地之鑰很早就被掉包了,估計(jì)在流落在赫梯、巴比倫、亞述這三個國家其中的某一個或兩個。陛下一直在竭盡全力尋找秘寶之鑰,在你回來之前就是這樣,但是沒告訴我們是為什么。有人說他是為了尋找到荷魯斯之眼,但是秘寶之鑰與荷魯斯之眼的聯(lián)系幾乎是毫無考證,我看這個可能性比較小,而且,做這樣的事也不太像陛下的風(fēng)格?!?/p>
“為什么?”艾薇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然后解釋道,“為什么你說不像他的風(fēng)格?”
可米托爾看了艾薇一眼,說,“因?yàn)楸菹聦ι竦o并沒有那么執(zhí)著。我說得更明白點(diǎn),就是他并不像先王及其它法老那樣很相信神的力量,也不依賴神秘力量。他對祭祀活動并不熱忱,只是為了遵循王家的守則。除非是沒辦法了,他是不會尋求所謂的神力。不過,陛下也從來沒遇到過那種‘沒辦法’的情況?!?/p>
艾薇點(diǎn)點(diǎn)頭,“我了解了。拉瑪被關(guān)押的秘獄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