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脾性溫和知禮,為人矜持端莊,人緣和動物緣一向不錯,哪怕'溫和'有水分,但一只鳥懂什么?
被啄了就很惱火……
他微笑:“你不喜歡我?”
幼鳥的喙能有多厲害,啄在指腹上并不疼,可惜這只鳥遇上了斤斤計較的臭獅子。
小秋褲虎視眈眈地盯著這名氣味熟悉的仇人:“啾?!?/p>
夏佐看了眼浴室門,想做點什么,但是想想,跟一只鳥計較,未免太幼稚了。
不妨中和一下嗶嗶幾句,于是湊近不識好歹的貓頭鷹,瞇著狹長的眼眸,惡意滿滿地說:“好吧,但你只是我叔叔的一只寵物,信不信我讓他把你送給我,然后要你好看……”
小秋褲看了他一眼:“啾啾——”平時還算安靜的鳥,在架子上撲騰起來,看樣子要跟臭獅子同歸于盡。
聲音弄得有點大,不一會兒就把塞繆爾吸引了出來,他胡子刮到一半,頂著沒有收拾好的半邊臉站在門邊:“怎么了?”
夏佐滿不在乎:“惹毛了一只鳥?!睕]什么大不了的,他跟剛才想的那樣,轉(zhuǎn)頭對叔叔說道:“可以把這只鳥送給我嗎?”
塞繆爾眉頭微皺:“你喜歡他?”
但是從小到大,他都沒有聽說過夏佐喜歡帶羽毛的寵物。
“還挺喜歡的,但他好像不怎么喜歡我。”夏佐委屈巴巴地抬起指尖,絲毫不害臊地告狀道:“剛才啄了我的手?!?/p>
“是嗎?”那就有點奇怪了,小秋褲的性格一向很好,每天都會有很多人過來逗他,為什么只有夏佐被啄?
記性不錯的親王殿下,想起路白將小秋褲送到自己手里的原因,好像就是因為夏佐的獸態(tài)會欺負(fù)小秋褲。
想明白了原因,塞繆爾淡淡地說道:“他不喜歡你是有理由的?!敝劣诎沿堫^鷹送給夏佐,不可能,叔叔很干脆地拒絕了侄兒:“這只貓頭鷹我只是替人代為撫養(yǎng),他不屬于我?!?/p>
“替誰?”有誰能勞動得了他這位叔叔?夏佐就好奇了。
“這不重要?!比姞柪淅涞厮涂偷溃骸盎厝グ?,我還有工作要忙?!比缓筠D(zhuǎn)身回了浴室。
夏佐聳聳肩,并沒有感到不適,顯然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塞繆爾的態(tài)度。
說句實話,他這位僅比他年長五歲的叔叔,對所有親人都一樣,從不過分熱情。
小時候夏佐覺得塞繆爾并不愛他們,長大了才知道,小時候的感覺沒出錯!
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些許怨念,夏佐離開了救助站,他的父母早已收到了他要回去的消息,這會兒怕是已經(jīng)在王宮焦急地等他。
夏佐的弟弟朱利安小王子在學(xué)校上學(xué),非節(jié)假日沒來得及回來,只是給兄長發(fā)了一條短信,恭喜他回歸。
才十八歲的男孩子,性格獨(dú)立獨(dú)行,很酷,也不怎么愛說話,更不喜歡提及自己王子的身份,反正正處于叛逆的時候,誰也拿他沒辦法。
王宮里,國君陛下和王后的確等待了很久,終于看到長子回來,芙洛拉王后微笑上前擁抱對方:“終于回來了,我的寶貝?!?/p>
“媽媽?!毕淖粽Z氣溫柔。
互相親吻過臉頰,他再去擁抱父親,這個帝國的國君陛下:“父親?!?/p>
“歡迎回來?!碑吘S斯說道,作為帝國君主的他,就算高興也沒有太溢于言表。
芙洛拉則笑容滿面,比任何一次迎接長子回歸都要來得高興,因為這次很不一樣。
觀看了兒子在森林里的生活以后,她思考了很多關(guān)于夏佐的事情,她看著長子說道:“你是我們的驕傲,我們以你為豪。”
夏佐心里滿是問號,媽媽受了什么刺激?
“親愛的,我為我們以前可能忽略了你的某些真實想法而感到抱歉。”
“……真實的想法?”夏佐不動聲色:“比如說呢?”
“比如說?”芙洛拉撫摸了一下長子點綴在發(fā)間的小辮子,說:“以往你總是對自己要求太嚴(yán)格,把每一件事都做得很好,讓我們忽略了你的其他想法。”
比如不喜歡吃蘋果,只想吃西瓜,調(diào)皮愛美等等,一些夏佐平時不會有的小任性。
畢維斯顯然很贊同:“你母親說的沒錯?!?/p>
太子變成獅子在森林里快樂生活的這幾個月,讓他們很感慨,在森林里的孩子表現(xiàn)得無憂無慮,愛玩又調(diào)皮,甚至還會向救助員撒嬌。
作為父母他們卻很少受到長子的撒嬌和求助,不免讓他們覺得……需要自我反省一下,是不是對孩子太苛刻了?
夏佐松了一口氣,原來如此。
所以究竟是哪個人才給他父母上了一課?
當(dāng)了這兩位二十三年的孩子,夏佐可不認(rèn)為父母是突然才想通的。
當(dāng)然,總體來說是件好事,夏佐擁抱著母親笑道:“沒關(guān)系,我從小就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您和父親不必覺得自責(zé)?!?/p>
然而他這樣說只會讓父母更加自責(zé)。
而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寒暄完畢,芙洛拉王后認(rèn)真端詳起孩子,倒是沒有瘦,略微有點黑,想必是因為森林里的太陽太毒辣,而偏偏救助員還總是讓夏佐他們吃飽了就趕路,不曬黑才怪。
“頭發(fā)長了好多,快去洗漱一下,讓人幫你修剪,然后好好地休息?!?/p>
“嗯?!?/p>
這是每次回來的必經(jīng)流程,夏佐已經(jīng)習(xí)慣,作為儲君殿下,他的形象需要端莊整齊,哪怕長發(fā)再好看也不能留。
不像弟弟朱利安,對方任性地留著一頭長發(fā)。
理發(fā)師就在太子寢殿等候,看見夏佐便問道:“殿下,您是洗漱過后再修剪還是?”
夏佐:“現(xiàn)在?!?/p>
坐在鏡子面前,太子瞥了眼自己耳后數(shù)條編織整齊的小辮子,這時理發(fā)師上手幫他解……
“等等?!毕淖魠s突然喊停,沉默了數(shù)秒之后,自己拿起剪刀,就連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地將小辮子剪下來,保留著:“剪吧?!?/p>
經(jīng)過一番收拾和洗漱,他身上屬于森林的痕跡,褪去了十之八九,估計過兩天就可以回歸正常生活。
救助站,路白準(zhǔn)備收拾東西回去,但心情總有點點牽掛,他問領(lǐng)導(dǎo):“殿下,長壽到了地方嗎?”
“到了,估計現(xiàn)在正在修整適應(yīng),過兩天就能恢復(fù)正常生活?!比姞柣亍?/p>
“那就好?!甭钒咨晕⒎判模骸皶芯戎鷨T跟蹤他們的生活嗎?”想要一點日常反饋呢。
“沒有……像你這樣的員工只有一個?!本驮谒麄儽Wo(hù)區(qū)內(nèi)。
“……”路白感到自己,被對方拐彎抹角地夸贊了……吧,小小怔了一下:“哦。”耳根子發(fā)熱,就再也不好意思問什么了。
“那,我明天回森林?!?/p>
“好?!?/p>
親王殿下接了活,騰出時間給小員工準(zhǔn)備物資。
過兩天回歸正常生活嗎?夏佐也是這么想的,奈何到了夜晚,躺在大床上,他卻有點睡不著。
總覺得這床,是不是柔軟過頭?
夏佐轉(zhuǎn)過身來,趴著——這個姿勢有辱他的身份。
平時的太子殿下,就是這樣一個對自己有著高要求的人。
然而在失眠面前,這不算什么。
好在深夜時下了場雨,聽著七月的雨聲,夏佐感到莫名舒服。
好像某個夜晚也有過這樣的感受……
夜色漆黑,大雨傾盆,周圍都是森林的味道——
“長壽?”路白摸摸打噴嚏的大獅子,用袖口幫他擦去鼻尖的雨水:“哈哈,鼻子進(jìn)水了吧……”
“長壽!”金色大獅子在前面奔跑,眼看著就要和豪豬干架,急壞了救助員了,那可是豪豬啊,背上有幾百根刺的豪豬!
“長壽……來我給你扎辮子……”今天遇到了顏色好看的野花,可愛得很,路白笑瞇瞇地給大獅子扎上:“真好看,長壽真好看?!?/p>
“你怎么還在睡???”路白好笑道,伸手在大獅子頭上撫摸,他那把溫柔的聲音打攪著睡夢中的毛茸茸:“聽領(lǐng)導(dǎo)說,要把你送去別的保護(hù)區(qū),給你找了一群獅子姐姐作伴,噗,其實就是……給你當(dāng)媳婦來著,希望你幫忙開枝散葉,帶來小獅子,我是不是說得太含蓄了,你肯定沒聽懂,傻長壽?!?/p>
夏佐心想你才沒聽懂……
突地,有意識的他就這么驚醒了,睜開眼睛瞪著被閃電照亮的寢殿,是他熟悉的環(huán)境。
可是夏佐心里卻閃過樹影婆娑的一幕,而不是這樣的。
但他也很快清醒過來,明白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為剛才做的夢就是關(guān)于森林。
閃電也好,打雷也好,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樹木和草叢,詭異的是在夢里他不是他,他好像是一只叫長壽的獅子,而這只獅子最后還被送去配種了。
“……”真是個詭異的夢。
太子殿下認(rèn)為這個夢很荒唐,但他的獸態(tài)的確是一只獅子,據(jù)說他在森林里生活的期間,有一名救助員喜歡給他扎辮子。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拉開床頭柜抽屜,拿出那條小黃花橡皮筋,夏佐看了又看,明明就是一條很普通的橡皮筋而已。
“你究竟有什么魔力呢?”太子殿下喃喃,認(rèn)命地將它帶在手腕上,倒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