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太多疑問了,可慕尋也知道現(xiàn)在他是沒辦法從夏鋅口中得到答案的。
一行人離開了春日大社,重新回到了奈良公園附近,一路上,李苒張默等人什么都沒察覺,依舊玩得高高興興,而另一撥人卻顯得氣氛有點微妙。
易湘有些郁悶,黃河看出來了,大致也知道是為什么。
夏鋅明顯是碰到了一些比較嚴重的問題,卻看似已經(jīng)瞞了他們不少日子,雖然知道夏鋅可能有自己的苦衷,但從易湘的角度出發(fā),她那么關心夏鋅也那么喜歡夏鋅,總是會對夏鋅的隱瞞有些介意的。
當然,與此同時,她更多的注意力可能是放在了高一杏身上——即使夏鋅為高一杏開脫過了,易湘還是免不了對高一杏升起了敵意。
而另一邊,高一杏似乎也對他們這兒極為介意,她的反應讓黃河覺得更加奇怪。
高一杏似乎在和鄭雪爭論著什么,頻頻望向夏鋅和慕尋的目光仿佛是不敢相信的。
夏鋅沒再關注高一杏那邊怎么樣,有這么多人在,也有鄭雪勸著,高一杏應該不會在大家面前撕破臉皮。
等到坐上jr,準備返程的時候,夏鋅考慮好了,給唐云澤發(fā)了條微信。
放下手機后,夏鋅望向了車窗外,心情有點復雜。
他感覺到自己的手再次被握住了,回頭看去,對上了慕尋關切的目光。
“還好嗎?”慕尋沒有再問別的,就這么柔聲問了一句。
夏鋅點了點頭:“沒事?!?/p>
“要睡一會兒嗎?”慕尋注視著他。
夏鋅微微垂下眼簾,臉上有點紅暈。
等到jr列車動起來了,他輕輕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然后就感覺到男生將他的腦袋按在了肩上,鼻間都是男生清冽而又溫柔的氣息。
然而夏鋅其實并不困倦,閉上眼后,他回憶起了和那些短信有關的一些事情。
張默在七月之前把大致的行程安排給做好了,發(fā)在了班級群里。
那時候高考成績已經(jīng)公布了,群里有一部分人沉默了下去,有一部分人活潑了起來。
張默在群里吆喝著要報名的趕緊,大家確定好室友,該定的機票酒店定起來,該辦的簽證也要辦起來了。
而就在七月初的那一天,夏鋅收到了慕尋的私信,得知慕尋想和他住一個房間,夏鋅興奮地往枕頭上撞了兩下,把自己都快撞暈了。
直起身來后,他的頭發(fā)亂糟糟的,眼神閃亮。
這個消息帶給他的驚喜不亞于他得知自己不需要參加中考,可以直接保送到重點高中時的那一刻。
夏鋅想要和人分享這份激動,可能和誰分享呢?
他身邊的人,沒人知道他喜歡著慕尋。
就在他始終平復不了激動而又心動的心情時,他的手機再次震動了下。
他以為是慕尋又發(fā)微信來了,興奮地撲過去抓起了手機,然后就看到了一串陌生手機號發(fā)來的短信。
“都是你!!都是你??!”
一條莫名其妙的信息,稍微有點把夏鋅嚇到了,也讓他一頭霧水。
他疑惑地看了這條信息片刻,原本想回復“你是誰”,但想想很有可能是別人發(fā)錯了,最終也沒去管。
而這條被他當做是一時誤發(fā),之后應該不會有后續(xù)的短信,卻并沒有就此結束。
兩天后,這個手機號再次發(fā)來短信:“去死!!都是你害死我的!!”
收到短信的夏鋅變得惴惴不安。
他還是問了:“你是誰?”
而對方?jīng)]有回復。
又三天后,這個手機號發(fā)來的短信讓夏鋅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那人寫道:“去死吧,死同性戀!”
夏鋅的心沉了下去。
他又是惶恐,又是緊張,神經(jīng)緊繃了半天,他問了張默,借口想留一份全班同學的通訊錄,得到了全班人的聯(lián)系方式。
而通訊錄名冊上,羅竹君的手機號,和那串陌生手機號,對上了。
對于那個女生,夏鋅并沒有太多的印象。
整整三年,他和女生的對話基本上都發(fā)生在他收發(fā)化學作業(yè)的時候——除了那一天。
那一天,是他們之間僅有的一次特殊的交集。
然而即使如此,夏鋅也想不通羅竹君為什么要發(fā)那種近似發(fā)泄的短信給他。他試圖打電話過去,羅竹君不接。他試圖加羅竹君微信和q|q,羅竹君也不通過。
夏鋅想著,他總不可能在班級群里直接@對方吧?
不可能的,真那樣做了,事情就鬧大了。
他覺得羅竹君身上可能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如果那些事情真的和他有關,那么或許和唐云澤也脫不開關系。
可夏鋅一點都不想再聯(lián)系唐云澤,因此他只能單方面地努力著。
羅竹君不愿意和他正面接觸,他只能發(fā)短信給羅竹君。
他問她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試圖關心對方,也試圖解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fā)生的某些問題。
然而羅竹君從不回復。
她仿佛一點都沒想過要解決什么問題,夏鋅對她而言,只是她發(fā)泄憤怒的一個垃圾桶,她的所有負面情緒,全都倒到了夏鋅這里來。
這期間,夏鋅通過試探張默和易湘,得知羅竹君高考嚴重失利,并且已經(jīng)打算復讀,也就大概猜到了女生變成了這樣的原因。
而夏鋅從最開始的小心翼翼的積極接觸,到后來也變成了沉默。
他大概能夠猜到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羅竹君和唐云澤之間可能是發(fā)生了什么,盡管他不知道為什么羅竹君會把矛頭對準他,但他不愿意向另外那個男生求證。
而羅竹君所求的,似乎也并沒有其他,只是單純的發(fā)泄。
當夏鋅一次又一次被羅竹君文字里的瘋狂和刻薄刺傷的時候,他想著,只要羅竹君不會鬧大,她想發(fā)泄就發(fā)泄吧。
關于這件事情,在不接觸唐云澤的情況下,夏鋅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而為了以防事態(tài)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fā)生任何重大轉變,他最終也沒有選擇把羅竹君的手機號放入黑名單。
他收到那些短信,掃過一眼,便刪除,默默地將一切接收了下來,掩藏了下來。
他想著,羅竹君總有停止的一天。
這種事情,不會永遠下去的。
而在今天之前,羅竹君確實也沒有將這場發(fā)泄,擴展到他們兩人之外。
直到今天——
快到大阪時,夏鋅被慕尋拍醒了。
慕尋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低聲道:“醒一下,我們快到了?!?/p>
夏鋅迷迷糊糊點點頭,揉了揉眼睛,也就在這時,眼前閃過一道人影。
高一杏走了過來,手放在前座椅背上,正盯著兩人看。
夏鋅和慕尋都愣了下。
高一杏的目光太強烈了,夏鋅意識到了什么,有點局促地瞥了瞥慕尋,張開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而慕尋猝不及防的一秒過后,便恢復了淡定。
剛好也在這時,列車停了下來。
慕尋沒管高一杏,拉著夏鋅的手腕站了起來:“下車了?!?/p>
夏鋅趕緊跟上,尷尬地看了高一杏一眼,就跟在慕尋身后走了。
高一杏身后,鄭雪無奈道:“別傻愣著,我們也走吧?!?/p>
高一杏眼睛紅了起來。
她不知所措地喃喃:“我不相信?!?/p>
鄭雪趕在列車關門前把人拉了出去,一行人聚在一起,慢悠悠地往外走去,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的情況。
鄭雪有點愧疚:“對不起,昨天我不該跟你說那種話的。”
高一杏本來就算內心再怎么喜歡慕尋,也是沒想過要表白的。
鄭雪實在看不下去她那種明明心心念念又始終壓抑著自己的狀態(tài),覺得還不如徹底告白了,有個了結,之后才好繼續(xù)往前走,卻沒想到今天會面臨這樣一個想也想不到的轉折。
如果她沒有撕開高一杏心里那層紗布,讓她正視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或許高一杏現(xiàn)在不至于這么難受。
高一杏已經(jīng)沒心思聽鄭雪說這些話了,她盯著慕尋和夏鋅的背影,臉上滿是茫然。
見前面領頭的張默回頭來看她們兩個了,鄭雪趕緊拉著高一杏追了上去:“別想那么多了,我們別落下了。”
回到酒店后,一行人休息了下,各自出去吃了中飯。
午飯過后,夏鋅沖了個澡,跟慕尋一起小睡了一會兒,醒來時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了。
兩人連忙整理了下,在大廳和大家集合。
淀川花火大會要晚上才會開始,但因為他們買的都是河堤票,據(jù)說還是要早點過去才能占到好位子的,大家便決定三點多就從酒店出發(fā)了。
出發(fā)前,他們涌入全家買了吃的喝的,這才按著谷歌地圖的指示出門。
坐地鐵到指定站頭,下了站他們就看見不少穿著浴衣的日本男女往同樣的方向走去,一幫人也緊跟在后頭。
李苒在那邊跟趙一茜興奮討論著,說著“超級少女漫畫的”云云。
一行人中,易湘看了眼夏鋅的背影,非常緊張。
高一杏緊抿著雙唇,臉色有點僵硬。
夏鋅和慕尋對視了一眼,夏鋅羞澀地移開了目光,慕尋心動得要命。
各懷心思地到了河堤邊,他們在烈日在排起了長隊,直到五點左右才正式進場,而進場后還走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才找到了他們所在的區(qū)域,那時已經(jīng)又大半個鐘頭過去了。
大家都已經(jīng)十分疲憊,渾身是汗,可周圍的人潮洶涌又讓他們期待著。
淀川花火大會,淀川兩邊都是會場,每個會場里的區(qū)域被分割了開來,區(qū)域門口都有人管理著秩序。
他們一行人來的早,領了大會統(tǒng)一分發(fā)的坐墊后,在他們所屬的這塊河堤斜坡區(qū)域里挑了塊比較高的位置,排排坐了下來。
總共十六個人,坐下來的感覺就跟當年開運動會似的。
張默分發(fā)著水和吃的,大家傳遞來傳遞去,興致都不錯。
時間已經(jīng)是傍晚,夕陽西下,橘黃色暈染著天空,而他們的視野對面是長長的淀川,和淀川另一邊的高樓大廈,景色十分的美。
近處望去,底下也全都是人。
而他們耳朵邊飄過的幾乎全都是日語,入眼之處十個人里有七八個穿著浴衣。
等待的時間有點長,畢竟現(xiàn)在離花火大會正式開始還有兩個多小時。
不知何時,會場中有歌手開始唱歌,氣氛也漸漸沸騰了起來。
期間,夏鋅看了好幾次手機,手機電量直降。
唐云澤還是沒回復他。
夏鋅糾結著,他要再發(fā)一條信息過去嗎?
正猶豫著,他忽然間感覺到一只手悄悄放在了他的腰上,整個人激靈了下,回頭對著男生小聲道:“干什么?”
慕尋忍笑道:“屁股疼?”
慕尋在一旁注意半天了,夏鋅總是動來動去的,大部分時候保持著單側屁股著地,過一會兒換一方屁股,明顯是在草坪上坐疼了。
夏鋅被慕尋揭穿,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十分尷尬。
他確實屁股坐疼了。
慕尋壞心眼地湊過去問:“要不要幫你揉揉?”
夏鋅:“……”
他一巴掌把男生推開了,慕尋整個人都往一旁歪了歪,笑得肩膀都抖了起來。
夏鋅眼神帶著責怪。
慕尋唇邊噙著笑意。
再等一會兒——
再等一會兒,就是最后那一刻了。
慕尋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也是個蠻幼稚的人,第一次告白總想浪漫一點。
他不懂李苒他們說的“少女漫畫”什么的,可是此情此景,卻又確實充滿了浪漫的氣息。
他的告白,一定要足夠浪漫才行。
——晚上七點五十分,在主持人的倒計時之下,花火大會正式開始。
伴隨著輕快的音樂,伴隨著淀川兩邊觀賞花火的人的鼓掌,第一朵煙花在夜空中炸開,繽紛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