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小姐從來都不是好脾氣,拿起鞭子之后更是整個古陽城人人敬畏的夜叉。
內力灌注其中,赤雪練獵獵作響,霎時翻絞成一條麻花狀的長鞭,她像是握住了一條赤色長蛇,抖手而出間仿佛要擇人而噬。
曼珠反而笑了。
她手足上共掛有四串金鈴,眼下被勁風一掃,四鈴齊響合成一線,葉浮生一聽這聲音,眉頭便皺了起來。
鈴聲入耳,便似毒蟲在內翻攪不休,薛蟬衣耳中頓時刺痛起來,嗡鳴作響,眼前立刻一花,赤雪練為之失了準頭。就在這片刻,曼珠以蛇形劍纏住赤雪練,整個人借薛蟬衣一拽之力欺身而近,一掌打在她胸膛上。
一口血哽在喉間,薛蟬衣忍痛回神,險些沒能站住,她索性一撤手,赤雪練翻轉而回,死死纏住了曼珠脖頸。
與此同時,薛蟬衣一腳踢中她膝蓋,趁她下盤不穩(wěn)剎那飛身而起,內力灌于雙手,緊握赤雪練將曼珠帶上半空,絞殺力道頓時如毒龍扼頸,大力收勒,立刻發(fā)出了氣管不堪重負的聲音。
曼珠被她勒得喘不上氣,一張俏臉憋得通紅,然而她依然在笑,手腳奮力一震,四鈴再響!
謝無衣指尖一動,就拈了一顆花生。
謝離傻楞楞地問:“怎么了?”
葉浮生笑了笑,側過去耳語:“你薛姐姐這一場怕是要輸了?!?/p>
他看不見,聽得卻分明。
這少女的武功比薛蟬衣弱了一線,但善使旁門左道捕捉戰(zhàn)機,這能夠影響人神志的魔音四鈴在她身上便是如虎添翼,再加上薛蟬衣今日不知為何心緒不寧,看似占得先機,實則失之急進,此戰(zhàn)必敗無疑。
鈴響剎那,薛蟬衣果然動作一頓,瞬息之間,曼珠雙手反扣她臂膀,身體陡然翻轉,雙腳夾住她腰肢,腰腿發(fā)力,竟將她整個人甩了下來,生生壓向水面!
一轉眼,薛蟬衣已落入水中,然而曼珠屈指抓住蛇形劍,就要朝她天靈一劍刺下!
“叮——”
葉浮生聽聲辯位,手里那顆花生不偏不倚擊在劍上,劍身一顫偏離方向,險險擦著薛蟬衣耳邊劃過,留下一道淺淺的血口。
同時,謝無衣一掌揮出,將那少女同樣打落水中,寒聲道:“此戰(zhàn)是我徒技不如人,然而勝負已分,趕盡殺絕未免太過了吧?!?/p>
薛蟬衣這才回神,她手握赤雪練,瞪著曼珠的眼睛幾乎要紅得滴血,然而少女從水中一躍而起,也不顧濕淋淋的身體幾近暴露,溫順地一行禮:“是小女子不知輕重,望莊主見諒?!?/p>
首戰(zhàn)失利,白道一方臉色都不好看,謝重山更是面色鐵青,卻說不出話來。
此時,步雪遙輕輕一笑,將羽扇丟給曼珠,廣袖飛袂,踏水而來,足尖輕輕一點荷葉,便落在曼珠之前站立的梅花樁上。
“適才承讓一局,想必各位都未曾盡興吧……”步雪遙掩口輕笑,笑靨如花,“我那厲郎矜持得緊,便由奴家步雪遙拋磚引玉,不知斷水山莊哪位英雄有意與奴家共舞一曲呢?”
他男生女相,一言一行皆扭捏更甚風塵妓子,自出面便被白道不齒,只當是魔門妖人身邊的孌寵,不值一提。
直到這句話一出,眾人這才變了臉。
“遙知不是雪,步生紅塵劫。”這說的是葬魂宮四大殿主之一的朱雀殿主,人稱“飛羅剎”的步雪遙。
步雪遙不僅輕功卓絕,其“望塵”步法讓人嘆之莫及,更何況此人幼時出自歌舞坊,身軀柔韌似飛天舞女,修習“陰陽羅剎手”能在剎那間分筋錯骨,切入血肉。
最可怕的是,他擅使毒,尤其喜歡那種能讓人受盡折磨之后才痛苦而死的毒。
步雪遙不是好對付的人,薛蟬衣年紀太輕,謝離更是個孩子,謝重山雙腿已殘,那么……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謝無衣若是應了這一戰(zhàn),他必能殺之,但絕贏不了下一場的厲鋒。
謝無衣冷冷一笑,伸手搭上斷水刀就要起身,一個人卻比他更快。
葉浮生拿著謝離那把木刀,憑著剛剛從薛蟬衣那里問到的梅花樁分布位置,從欄桿上一躍而出。
天氣正暖,他的腿腳輕快許多,腳尖在水面上輕輕一點,只蕩起一圈不到的漣漪,便似白鷺點水翩然而去,準確落在了一根梅花樁上。
“斷水山莊葉浮生,特來應戰(zhàn)這位聽聲音就知道長得好看的美人?!?/p>
他笑嘻嘻地一拱手,蒙眼的黑布在腦后打了結,長出的一截隨風輕飄,撩撥得眾人立刻嘩然。
這竟是個瞎子!
“哎呀,奴家最喜歡嘴甜的俏郎君,奈何你是個瞎子,看不到奴家的美貌,怪可憐的?!辈窖┻b一怔,隨即輕笑,“看在這個份兒上,奴家一定下手輕些?!?/p>
葉浮生誠懇道:“多謝美人?!?/p>
步雪遙笑得花枝亂顫,笑聲間,身如柳絮隨風飄起,一手已搭上葉浮生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