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想睜大眼看清刀鋒,耳邊卻已經(jīng)竄入錚鳴。楚惜微的刀法毫無花俏,出鞘便已出招,謝離只眨了個眼,他已經(jīng)還刀入鞘。
面前四根鐵柵,被他分割成十二段,上下八段搖搖欲墜,中間四段崩裂開來。
與此同時,頭頂巨石轟然落下,塵土迷眼,瞬息之間已經(jīng)壓向這兩具血肉之軀!
楚惜微一手抓住謝離,騰身如飄萍飛出這困牢之地,巨石幾乎擦著他們的衣角砸在石臺上,巨大的震動激得水花四濺。
水花飛濺四散,然而楚惜微手里抓著個半大孩子,卻連一顆水珠也沒沾上身,硬是從這紛亂的攻擊中閃避過去。眼看就要落地,四下突然傳來機括扳動的聲音,三面墻壁同時翻開,露出里面布滿孔洞的夾層,一支支打磨光滑鋒利的石針從中爆射而出,密密麻麻,寒光凜凜。
他們?nèi)嗽诎肟铡⑸舷聼o依,面前是四個人偶攜武攔路,左右后皆是石針,只消片刻,都要被射成馬蜂窩。
最快的一根石針,已經(jīng)即將射入謝離的后腦勺。
楚惜微將謝離往前一推,身體在半空中生生一折,他手里的斷水刀順勢掃開一個半圈,如同狂風(fēng)掃落葉,最逼近身體的石針被無形的刀氣吸附起來,順著他的刀鋒反擊回去,每一根都正好打落了第二輪射出的石針。
他一個旋身,在這漫天針雨里如魚得水,生生在身周三尺內(nèi)迫開了一個空寂場所。
可惜再好的輕功,也不能讓他一直立于空中。
楚惜微一只腳還沒站穩(wěn),那持戟的人偶就動了,它欺身而近,一探一勾,直刺楚惜微面門。刀鋒來不及回防,楚惜微擡起左手,搓掌成刀斜斜劈上,恰到好處地砍在人偶腕部的空隙上。
那只栩栩如生的手齊腕而斷,長戟哐當(dāng)落下,卻見人偶腕部的斷口中陡然噴出一道黃綠色的煙霧,楚惜微猝不及防下被噴了個正著,雖然及時屏息,眼睛卻火辣辣地疼。
人偶大概也知何謂趁他病要他命,四個人偶同時圍了過來,謝離暗道不好,仗著人小靈活從空隙里擠了進(jìn)來,擋在楚惜微身前,蓄力一腳正中持劍人偶的膝蓋,反震力道幾乎讓他差點站立不穩(wěn),而那人偶的膝部以下卻被他生生踹飛了出去!
楚惜微閉了眼,聽得卻仔細(xì):“怎么回事?”
謝離怔了怔,眼迅速一掃:“這些人偶身上都有裂痕,看起來十分整齊,像是曾經(jīng)被人用利器斬斷過。”
“這里的機關(guān)以困為主、殺為輔,機關(guān)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得你有實力才能觸動下一環(huán)機關(guān),可見是個困局,不知道是為了何方神圣設(shè)下的……”楚惜微低笑了一聲,施施然往地下一坐,“小孩兒,我現(xiàn)在看不見了,這四個家伙交給你,莫讓它們傷到了我。”
一個大男人對一個半大孩子說這話,著實有些不要臉,偏偏那孩子沒長心。
謝離只是楞了一下,便從他手里拿回斷水刀,迎上了四個人偶。
金石碰撞,鏗鏘作響,他一直守在楚惜微面前,寸步也不讓,七年來日以夜繼打下的武功底子,在這個時候終于顯露出來,內(nèi)力不足,卻仗著身法靈活躲避攻擊,并利用人偶的弱點不斷制造它們之間的錯攻,以一敵四,雖不是游刃有余,竟也有條不紊。
他越打,心里反而越是清明冷靜。
如果他生在尋常人家,十歲的孩子該是無憂無慮不識愁的年紀(jì),可他偏偏出自江湖,注定了一輩子刀光劍影。
“斷水山莊的基業(yè)不能毀在你手里,你是謝無衣的兒子,就永遠(yuǎn)不能做一個孩子!”
他的額頭上汗水涔涔,披散的頭發(fā)凌亂不堪,臉頰上是被劍鋒割破的一道傷口。
斷水刀橫過頭頂,抵住人偶泰山壓頂?shù)囊粍Α?/p>
鐵劍重重壓下,謝離幾乎要跪地不起,他可以撤刀,可以躲開。
可他身后是雙目受創(chuàng)的楚惜微,手里握的是斷水刀。
磕在地板上的膝蓋已經(jīng)沁出了血,他咬著牙,青筋畢露,拼了胸中一口氣,竟然緩緩站了起來。
他背后的楚惜微挑了挑眉,手指慢慢舒展,一道掌力即將打出。
“……飛、流!”
嘶啞的聲音從稚嫩的喉嚨里發(fā)出,斷水刀鋒發(fā)出一聲錚鳴,將鐵劍用力劈飛,刀鋒沿著人偶身上的裂痕砍下,深深嵌進(jìn)了它的腰間!
這一刀,飛流穿石,楚惜微再不遲疑,聽聲辨位,一掌擦著謝離頭頂而過,重重?fù)粼谀侨伺忌砩?,本就被刀鋒深深切入的身體立刻被打飛了出去!
這石破天驚的一掌鎮(zhèn)住了謝離,卻嚇不住剩下三個人偶。它們呈品字形攻了上來,重?fù)魯y帶破風(fēng)之聲,幾乎瞬息而至。
謝離只覺得眼前一花,楚惜微聽到了衣袂翻飛的聲音。
葉浮生從破開的門洞里掠了近來,像一只飛燕,輕巧地插入戰(zhàn)局。幾乎不需要任何招呼,他和楚惜微同時出掌,左一右二,謝離滿頭亂發(fā)都飛了起來,他下意識地往兩人中間一躲,被掌風(fēng)割裂的頭發(fā)這才飄落在地。
和它一起落在地上的,還有一堆七零八碎的爛木頭。
一掌如雷霆萬鈞,掌出無回,更無生。
看到來人是葉浮生,謝離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那門洞口還站著一個人。
那人逆光看不清面目,消瘦得像皮包骨頭,依稀還能看出是個女人。謝離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一只手就忽然落在他后頸上,用力一按。
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謝離軟軟地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