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夠?！比f福小聲說，“四爺腿能好的消息沒透露出去，他們都以為咱們四爺一輩子都是瘸子呢！”

方伊池聞言，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真的？”

“可不嘛?！比f福開了車門，請(qǐng)他進(jìn)去，“您上哪兒??？”

“平安飯店?！彼胝野⑶?。

萬福一點(diǎn)也不多話，提醒了句“您坐好”，就專心致志地開起了車。

賀家門前的馬路上沒什么行人，鋪?zhàn)右膊欢?，清凈得很，汽車一下就駛到了馬路口，旁邊的胡同里拐出來一輛人力三輪車，拉車的板兒爺和車上坐著的中年貴婦說說笑笑，眨眼間就從車邊上晃過去了。

萬福一拍腦袋：“忘了跟您說，咱老爺子前幾年剛納了一房妾，就剛剛過去那個(gè)。因著咱們賀家沒有女主人，所以平日里四爺和六爺都管她叫‘小娘’?！?/p>

賀家大院里的彎彎繞繞萬福說了半天，方伊池都有些怵了，他巴不得六爺現(xiàn)在就回來，好直接帶他回北廂房，可又覺得自己在家事上給六爺添麻煩，實(shí)在不妥，只得硬忍著，一直忍到車停在平安飯店門前，才白著臉往里跑。

飯店的經(jīng)理眼睛尖，瞧見賀六爺?shù)能?，就知道方伊池這個(gè)祖宗回來了，連忙跑上來迎：“太陽(yáng)打哪邊出來了，您怎么有空回來？”

方伊池沒心思和經(jīng)理虛與委蛇，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鞍⑶迥?？?/p>

經(jīng)理連聲答：“昨日喝醉了酒，還在后頭歇著呢?！?/p>

他抿唇點(diǎn)頭，揣著手往后院走。

被留在大堂內(nèi)的飯店經(jīng)理不禁暗自嘀咕：不得了啊，在六爺身邊浸淫了幾天，心氣兒都不一樣了。

而方伊池跑到后院，沿著熟悉的小路直奔阿清休息的廂房，到了也等不及敲門，一股腦撞了進(jìn)去。

趴在鏡前點(diǎn)痣的阿清手一抖，眼尾飛起一片狼狽的紅霞：“呸，該打，我都畫了五六遍了！”

方伊池喘著氣坐在床邊，見了阿清，心情松快不少，也樂得開玩笑：“得，我馬上洗手給您畫！”

“那可不敢?！卑⑶遛D(zhuǎn)過身來，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他的神情，“您現(xiàn)在是賀六爺?shù)奶?，我哪兒能使喚？?/p>

“得了吧。”方伊池順過了氣，走到梳妝鏡前，接過筆，輕輕扶著阿清的下巴屏息凝神，繼而手腕飛速一抖，一抹紅蕊立刻落在了阿清的眼尾。

“還好沒手生?！狈揭脸匾姲⑶鍧M意，松了一口氣，“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我給自己畫，竟然畫歪了。”

“六爺許你在家折騰胭脂水粉？”

“嗯，他買了許多給我?！狈揭脸胤鲎“⑶宓募?，透過銅鏡打量他的容顏，“阿清，我有些想不明白?！?/p>

“什么？”

“六爺說稀罕我，”方伊池說得敞亮，臉色微紅，卻不扭捏，“我不知道他為什么稀罕我?！?/p>

阿清低著頭擺弄緊扣著的胭脂盒子，打算把蘸了紅顏料的筆塞回去，想也沒想就道：“稀罕就是稀罕，哪有什么為什么?！?/p>

“……你為什么喜歡吃稻香村的糕餅，為什么喜歡買冬天街上賣的地瓜？”啪嗒一聲響，阿清終是把盒子打開了，圓形的蓋子里側(cè)泛起昏黃的光，映亮了方伊池微皺的眉，倒像是提前到來的晚霞。

“你說得出個(gè)所以然來嗎？”阿清曉得方伊池的出身，兩人認(rèn)識(shí)這么久，自然也知道他對(duì)情愛懵懵懂懂，“肯定說不出來。”

“……沒人說得出來。要我看啊，這就是天生的，老天爺定的，你喜歡什么，討厭什么，日后或許能改，可是緣分天定，是你的就是你的，別胡思亂想?！?/p>

方伊池心里豁然開朗，又有些難堪：“我沒胡思亂想?！?/p>

“你就跟我扯吧?！卑⑶鍐问滞兄掳?，懶洋洋地倚在桌前，“你現(xiàn)在可是北平城里人盡皆知的鳳凰了，想踩著你往六爺身邊爬的人多的是，擔(dān)心是正常的?！?/p>

方伊池也倚在了桌旁，小臉被毛茸茸的領(lǐng)子一襯，平添幾分稚嫩，尤其是他沒化妝，那真是要多純有多純：“倒不是往他身上爬，就是有些原本就有的……”

“打住，你給我打住。”阿清嚇了一跳，“六爺身邊有人？”

“沒，”方伊池明白阿清是誤會(huì)了，著急忙慌地解釋，“我不是那個(gè)意思！”

“……六爺身邊沒旁的人，但是他家里還有給他預(yù)備著的通房丫頭，外頭還有沒訂下來的親?！?/p>

被誤會(huì)的是六爺，方伊池卻是比自己被誤會(huì)了還氣惱。

阿清輕輕“嘖”了一聲，偏頭望著他笑：“那你準(zhǔn)備怎么著啊？”

方伊池原本想讓阿清幫著拿主意，誰承想，皮球最后還是被踢了回來，他只好垂下眼簾，實(shí)話實(shí)說：“旁的事別人再怎么嘮叨，我都不在乎，就看六爺?shù)囊馑?。他不要，我不?huì)多問，他若是要……我走便是?！?/p>

“話是這么說?！卑⑶逄秩喾揭脸氐哪X袋，繼而恨鐵不成鋼地嘀咕，“你就是這樣的人，換了我，甭管六爺要不要，定是要鬧得雞犬不寧，讓上桿子往上湊的家伙全部知難而退?！?/p>

方伊池不是這樣的性子，如今卻莫名地有些躍躍欲試：“如何鬧？”

“簡(jiǎn)單啊……”阿清打著哈欠，伸了個(gè)懶腰，“就說你能生，肚子被六爺搞大了唄。”

作者有話說：賀老六蹦起來了：肚子搞大？！這個(gè)可以有?。?！ 明天六爺就殺回來啦，他會(huì)收獲一只什么樣的小鳳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