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湛當然不可能不生氣。
昨天他聽李淮景說朝辭讓他來照顧自己的時候氣都直沖腦門了, 恨不得沖過去打死孫覽舟再拉著朝辭一了百了。
但是這也只是一時氣上心頭的不理智想法。
有時候他也氣自己面對朝辭時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理智,好像無論被怎么刺激,他總是舍不得往傷害他的方向想。
昨天李淮景走后, 他在大廳里枯坐了一整夜, 直到今天早上林叔他們過來時他才上樓。
一整夜,他想了許多。
哪怕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朝辭在騙他、糊弄他,歸根結底還是他犯錯在先。
是他用朝辭的學業(yè)還有他舅舅一家的生計威脅他——那幾乎可以算是他僅有的親人了。
將自己換到朝辭的角度去思考, 那時候他才二十歲, 還在讀大學,學業(yè)是他的前程舅舅是他的家。他一上來就以這些威脅他, 狠狠捏住了他的死穴,這才逼得他不得不答應。
在這樣的前提下,朝辭能喜歡上他才是奇怪。
當然,許湛也不是傻子或者自戀狂, 他一開始對于朝辭的偽裝還是抱有十足的警惕和戒備, 哪怕他自己的內心已經(jīng)無法遏制地淪陷,但是不安和警惕一直埋在他的心底。所以他才不愿意將自己的真心告知朝辭, 所以他才總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他來證明他對自己感情。
只是最后他到底是被朝辭無懈可擊的偽裝給徹底麻痹了, 開始對此深信不疑, 以至于現(xiàn)在的……作繭自縛。
但這能怪朝辭嗎?
這小混蛋騙了他三年固然讓他氣得牙癢癢,可這能怪他嗎?他不裝作他喜歡自己,難道還裝作他討厭自己?
站在朝辭的角度看,他不得不屈于人下, 出賣自由乃至色相,他的生活何嘗不是走鋼絲?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是許湛自己。
朝辭怕他, 怕得顛沛流離兩年, 怕得親友無一敢聯(lián)系,而自己找到他后卻還是威脅他、半禁錮了他的自由。
他做了惡人,還癡心妄想受害者會愛上他,反過來倒是怨恨他的委曲求全、假意逢迎。
作繭自縛、自作多情,不外如是。
想通了之后,他那股怨氣退下了,但胸口還是堵得慌。
想到朝辭他還是氣得牙癢,這小混蛋,壓根沒有心!
朝辭此時盯著許湛發(fā)呆。
他昨天沒回來,但也不至于睡酒吧。十來點的時候去酒店住了一晚,睡得還算充足,現(xiàn)在是一點都不困。
被許湛壓在床上他也動彈不了,只能數(shù)著許湛的眼睫毛發(fā)呆。
連閉上眼睛的許湛都能感到他灼熱的視線。
越想越生氣,許湛索性睜開眼,在朝辭明顯受到些許驚嚇的神色中,重重復上他的嘴唇。
大力地又吸又吮又咬,像對待仇人一樣。
朝辭忍不住蹙起眉,且越蹙越深,因為他不僅感覺唇上刺痛得很,許湛撬開他的唇后,把他口腔里的空氣都奪走了,舌根還被他纏得發(fā)酸。時間一長,缺氧得眼前都有些泛黑。
好不容易才等到許湛放開自己嘴,朝辭順勢把他從自己身上推下去,頂著被吮咬得紅腫的唇,瞪著雙眼看他:“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許湛卻好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一樣,躺下后把朝辭往自己懷里按,好像又準備睡覺了。
朝辭覺得莫名其妙極了,他剛想掙扎,卻聽許湛輕聲說:“別鬧?!?/p>
誰鬧啊,你是他媽抽風!
“再在A市呆三個月吧,三個月后如果你實在想走,我送你回去?!痹S湛說。
他知道,現(xiàn)在最正確的做法其實就是立刻送朝辭回家。
他威脅了朝辭兩次,兩次都是對不起朝辭。如果他真的悔悟真的反省了,他該立刻還朝辭自由。
可他也知道,一旦他還朝辭自由,朝辭怕是再也不會想出現(xiàn)在他面前了,或許究其一生,他也難以見到朝辭幾面。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和結果,他就疼得心如刀絞……
最終他還是決定再自私一回。
對不起,小混蛋。
朝辭聽到許湛這番話卻是驚了。
吃驚無比。
作為這個世界的朝辭,他該為這句話感到驚喜和高興。再有三個月,他就可以重獲自由了!從此以后,身上有錢,又沒有任何負擔,想干嘛干嘛,人生圓滿不外如是!
但是對于朝辭本身來說,卻是個噩耗。
三個月后許湛能放他走,難道能接受他死遁嗎?他愿意放朝辭走,可不代表他感情淡了。相反,大概率上他的感情也許更深了,一種懂得成全、放手和犧牲的感情,是難以估量的。
朝辭要是在三個月后,隨便找個地方死遁,鐵定又要被拉回來了。
如果他不選擇馬上死遁,那情況更加糟糕。因為一旦許湛允許他離開,按照他的人設,他應該恨不得跑到地球另一端,到時候他用什么理由再接觸許湛?
也就是說,留給朝辭的時間,只有這三個月。
他之前做了那么多,其實有兩個算盤。一個是讓許湛被刺激之下失去理智,從而做出傷害他的舉動,那么朝辭就可以按照之前那些世界的流程來了。還有一個算盤,就是在刺激許湛不成的情況下,希望他能夠厭惡自己。這樣自己就變成了他可有可無的人,就算死了他也不會再惦記。
如今看來,刺激許湛是真的不行了。都這么刺激了這家伙還一點反應都沒有。
只能讓他厭惡自己了。
朝辭沒再說話,心中思忖著。
而許湛只以為朝辭是太高興了,一時間心中也有些苦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