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與他說……當(dāng)如何?
陸則繹自己都有些恍惚了。
他是典型的天之驕子, 出生于極為顯赫的家族和宗門, 又因為從小便展露出極高的天賦, 無論是家族還是宗門都極其寵愛他,任何他需要的資源都能毫無條件地向他傾斜。
朝辭與他很像,他同樣擁有顯赫的家室和極高的天賦。但與他的生性張揚(yáng)恣意不同, 朝辭更內(nèi)斂一些。作為同一代中的拔尖者, 他們很早就相識了。
起初他也只是把朝辭當(dāng)做普通朋友相處,但是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對旁人不冷不熱的朝辭, 對他總有幾分特殊。以至于當(dāng)他在別人口中聽到朝辭是一個相當(dāng)冷漠的人時,還有些不相信。
但不得不承認(rèn), 這般的特殊的確會讓人心生起虛榮的快感, 更何況朝辭還是個如此優(yōu)秀又好看的人。
像陸則繹這樣的人,朋友可不少, 他總是圈子的中心, 但不知什么時候起,朝辭成了他最親近的人, 與其他的友人已經(jīng)不在同一個位置了。
陸則繹并不奇怪, 他與朝辭有數(shù)次過命的交情,他們在邊界戰(zhàn)場放心地將后背交給對方, 可以毫無芥蒂地一起闖秘境而不擔(dān)心任何一方包藏禍心。
他們曾在禁絕山脈中一起以金丹之身伏擊元嬰大妖, 最終兩人拼得筋脈斷絕后險勝,兩人如同死尸般躺在地上三日,渾身只有眼睛能動。后來還是陸則繹勉強(qiáng)恢復(fù)了一些力氣, 爬過去給朝辭嘴里塞了些丹藥,然后朝辭盯著他那鼻青臉腫的直笑。
他氣地惡狠狠地捏了捏朝辭那好不到哪去的臉,朝辭一陣齜牙咧嘴后瞪了他一眼,然后兩人不知道怎么地就突然笑了起來。
但是陸則繹越到后期,修行的速度卻越快,朝辭還在出竅期時,他已經(jīng)是分神期了。
哪怕他跟朝辭的感情還是一如既往,但階層不同,相處的時間終究還是少了。
再后來,他父親給他安排了一門親事,他對婚事并無所謂,于是答應(yīng)了下來。
他記得朝辭在他的結(jié)侶大典上,對他舉酒祝詞。
最終他被那些人污蔑迫害,他知道朝辭被他爹瞞著,還將他關(guān)在了秘境中,但是陸則繹卻覺得,這樣也好。
如今一晃,都幾百年了。
他都死了幾百年了,居然才知道,朝辭是……心悅他的。
如今仔細(xì)回想,發(fā)現(xiàn)這件事早有蛛絲馬跡,只是他從未往這方面想。
而他對朝辭,果真沒有男女之情么?
若朝辭早些與他說……
罷了。
早些與他說,他們?nèi)艄嬖谝黄鹆?,怕是那場大難還要連累朝辭。
如今這般,也好。
陸則繹沒有說話,陸衍卻從他的輕嘆中聽出了他的想法。
陸衍握著拳,手臂上青筋暴起。
看來并非朝辭的一廂情愿,卻是兩情相悅的。
呵。
可你們終歸晚了。
如今的陸則繹,不過是一個神魂俱滅了數(shù)百年的死人罷了。
陸則繹沉默許久,好容易回過神來,卻是自嘲一哂。
他早已作古多年,如今只剩下一抹馬上就要消散的神念,還想這些做什么呢?
他看向陸衍,道:“你讓他別再做這些傻事了,他能好好照顧自己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四大宗門有多想要他的傳承,又有多不擇手段,他比誰都清楚。這些年朝辭肯定頂了許多壓力。
這傻子。
陸衍看著陸則繹,卻是眼中寒星泛起。
你們倒是互相為對方著想得很。
神念能停留的時間并不多,陸則繹的身影已經(jīng)開始虛無起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無奈一笑,而后對陸衍說:“這些東西,不知道現(xiàn)在的踏星宗還用不用得上,用得上的話你就都搬出去吧,用不上的話就算了。”
“還有,告訴他,神魂俱滅了,便什么都沒有了,何必再惦記一個不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