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天道做的手腳。
他看向殿下那臉色已是陰沉至極的靳堯,突然覺得自己攤上大事了。
“究竟如何了,冥主?”靳堯抬頭,一字一頓地看向冥主。
“朝辭的魂魄沒了?!壁ぶ餍南禄艁y,面上卻冷靜,“應是魂飛魄散了?!?/p>
靳堯一雙金眸好似徹底凍結了一般,耳邊突然響起了一些極度嘈雜的轟鳴之聲,整個人冷得可怕。
……怎么可能?
“你在誆騙我?”他抬頭看著冥主,神色冰冷至極。
冥主嘆息:“我若真不愿意幫尊上,那便不幫。何必撒這么容易被戳穿的謊?尊上若不信,您神識一展便可覽一界,隨您探查。若是您找到了朝辭,那您就是把我這冥界拆了,我也絕無二話?!?/p>
靳堯看了冥主一眼,轉身離去。
他在六界搜尋了數(shù)月。
什么都沒找到。
最終他回到了大月,那間朝辭帶著他生活了一年多的小木屋。
過去了快一年了,這里早已破敗不堪。
門前雜草叢生,撒發(fā)著一種塵封已久的霉味,推開吱呀作響的門,里面小小的房間便盡數(shù)落入眼中。
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兩張凳子,旁邊堆滿了雜物。
就這樣地方,朝辭與他生活了一年多。
那嬌生慣養(yǎng)的小公子,為了他,去給人挑水燒火,倒泔水。
為他夜下抄書至三更。
這時他身旁又出現(xiàn)了一道身影,還是冥主。
“他真的走了?!壁ぶ鬏p嘆著勸道。
“是它干的嗎?”靳堯看向冥主。
“……”冥主沉默許久,道,“不好說?!?/p>
未必。魂魄突然沒了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或許是魂魄本身過于虛弱,或許是魂魄自愿消散……都有。
但很少。
這次太過巧合了。
“你最好不要沖動?!壁ぶ髡f。
靳堯雖然可以說是六界第一人,但是和天道對上,也幾乎不太可能有勝算。
天道忌憚他,也不過是因為靳堯超出了它的掌控而已。
靳堯沒有說話。
冥主見狀,也身影一閃,離開了。
目前的情況已經(jīng)不是他能摻和的了。
…………
妖魔境大亂被平,按理說靳堯是頭功,他就算不在意這些,也總該出席其中一些比較重要的場合,走一下過場。
但令神仙們奇怪的是,靳堯自從頭幾個月在六界巡視了一番后,就一直呆在了凡界。
靳堯把那間小屋子打掃了一番,便住了下來。
大月之前大旱饑荒又遇上戰(zhàn)亂,這處小城鎮(zhèn)已經(jīng)無人居住了。
但是他卻在這里一住便是數(shù)百年。
整個小城被他的神力籠罩,誰也進不去。
漸漸地,那里影影綽綽出現(xiàn)了一些人。
冥主來過一趟,看了一眼,便不寒而栗。
這些都不是活人,而是幻境,呈現(xiàn)的是那一年多時的景象。這個幻境每過一年又三個月,便會重置一次。
而那間小木屋,便是幻境的中心。
他看見一個少年走進木屋,理直氣壯地對屋內的靳堯說:“酒樓活計太累了,我不干了?!?/p>
“嗯。”靳堯點頭,對他說,“我的傷好了,以后在家中好好玩,我來養(yǎng)你?!?/p>
說是這樣說,但靳堯卻沒有半點要出去做活的樣子,只是每日陪著少年。少年只是一個沒有神智的幻境,隨著靳堯的心意擺動,自然也不可能察覺到什么不對勁。
冥主覺得脊背發(fā)寒。
靳堯這家伙徹底瘋了。
又過了幾年,先前妖魔境的隱患暴露,六界再次陷入了大亂,堪比上古戰(zhàn)場。
多方請求靳堯平亂,但是他們連那個小城鎮(zhèn)的城門都踏不進去。
又是數(shù)年僵持不下。
天道知道靳堯想要什么,但它不能出手。
因為善惡有定數(shù),天道不能干預,如果干預了,本身的力量就會大幅度下降,那么它就徹底奈何不了靳堯了。但是它不出手,局勢只能不斷惡化。
終于,它妥協(xié)了。
它對靳堯說:“無論你相信與否,朝辭并非吾之手筆?!?/p>
“這不重要?!苯鶊蛘f,“我只要他能回來?!?/p>
“若回溯因果,乃吾亦不敢觸及之領域,你極可能會被困在一個沒有時間的世界中,生不如死,甚至求死都不能……這樣你也愿意?”
回溯時間,誰也沒嘗試過。時間點與時間點的跳躍中間會有一個中轉點,啟動者便在中轉點中回溯世界。但是那個中轉點是沒有時間的,誰也說不清究竟會是如何。目前推斷來,最可能的結果就是會讓啟動者呆在一個沒有時間流逝的六界,其他的都定格,唯有自己的時間是流逝的。
千年萬年……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然而對于啟動者之外的人來說,不過只過了短短一瞬。
沒有任何一個生靈能夠承受這一點。
靳堯金眸平靜,輕輕頷首。
天道的推斷是對的,靳堯真的被困在了一個沒有時間的六界中。
他甚至不能維持幻境,因為幻境本身也是有時間的流逝。
這個畸形的空間,唯一能承載時間的載體只有靳堯自己。
在靳堯的記憶中,他過了九萬年。
日月再次輪轉時,靳堯獨身站在荒頹的城鎮(zhèn),迎接意識的消逝。
我真想懇求自己。
懇求他善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