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門廳,寒氣激得脖子一涼,梁挽沒戴圍巾,凍得半死,把毛絨外套的拉煉又往上拽了拽。
深夜時分,整個城市都在沉睡,街頭安靜得沒有半分聲音。
她打開手機(jī)叫車軟件,活動了下僵硬的手指,慢吞吞在界面上輸入學(xué)校的地址。
路過街角時,隱約意識到什么,腳步忽而一停。
幾步路之外的陰暗處,停了輛熄火狀態(tài)的黑色賓利,車門邊倚著道頎長身影,瞧不清具體五官,暗夜里唯有未燃盡的煙頭忽明忽暗,被他丟到地上,拿腳尖碾了碾,隨意踢到一旁的廢水溝里。
場景有點(diǎn)像恐怖片的開頭。
梁挽停在原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陸衍?是你嗎?”
沒人回答。
她鶏皮疙瘩都起來了,轉(zhuǎn)身就要跑,直到聽到背后傳來男人熟悉涼薄的嗓:“你希望是誰?”
梁挽停下了腳步,慢慢回過頭去:“你這話什么意思?”
陸衍沒動,把玩著打火機(jī)的金屬蓋,輕笑:“男朋友不來接?就這么放心你。”他語氣嘲弄,刻薄得完全不像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紳士,半點(diǎn)風(fēng)度都沒有。
梁挽當(dāng)然是不愿意受氣的,但是她今天累了,也沒什么精力和他半夜三更在大街上吵架。
她板著臉,沒再看他,雙手插著兜目不斜視地超前走,經(jīng)過他身邊時,提高了戒備,渾身繃得緊緊,打算他要是強(qiáng)來的話就狠狠來一招斷子絕孫腳。
奇怪的是,作風(fēng)強(qiáng)勢的人今晚突然轉(zhuǎn)性了。
梁挽一直走到下一個路口,都沒見他追上來,她長出了一口氣,看看叫車軟件上無應(yīng)答的系統(tǒng)提示,不死心又按了一遍。
無奈這一塊地處偏僻,當(dāng)年左曉棠為了省租金才搬到這里,一時半會兒還真叫不到車,她等得都快凍僵了,還沒有一輛車愿意接單。
寒夜里,梁挽有種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絕望感。
良久,有汽車大燈的光在身后亮起。
后座的玻璃窗落下,露出男人俊秀的側(cè)臉。
“上車。”
梁挽猶豫半晌,睫毛顫了顫,不確定地道:“你會送我回學(xué)校的,對吧?”
陸衍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你有兩個選擇,一是乖乖聽話,二是我下去請你上來?!?/p>
請這個字特地被他加重了語調(diào),透著濃濃的威脅意味。
梁挽握著拳,怒瞪了他兩秒,聽到他拉開車門的聲響后,咒罵一聲,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上去。
前后座擋板早就升起,空間被隔絕開來。
陸衍關(guān)上窗,淡淡吩咐:“老潘,把車停到前邊,你下去抽根煙?!?/p>
司機(jī)連忙應(yīng)了,緩緩靠邊。
“你做什么?”梁挽不敢置信地轉(zhuǎn)過臉,氣惱道:“我要回學(xué)校!”
“沒說不讓你回去?!标懷艽鬼⒅謾C(jī),指尖在密密麻麻的英文上掠過,而后頓住,抬起眸來:“剛才那個題目為什么不回答?”
她怔?。骸笆裁??”
陸衍嗤笑:“還裝傻呢,真心話那里,怎么就不愿意開口了,不是滴酒不沾的嗎?”
梁挽不答。
他等了會兒,也沒催,就這么看著她。
小姑娘臉被凍得有點(diǎn)紅,鴉黑長睫半垂著,鼻梁秀挺,紅唇飽滿。無可否認(rèn),這是一張欺霜賽雪的精致面孔,清純嬌柔又鮮妍。
陸衍以前也不喜歡這款的,總覺得造作,看得煩。結(jié)果也不知什么時候惦記上了,現(xiàn)在就跟中了邪一般,看別的艶麗美人反倒膩味得緊。
他越想越煩,僅有的那么點(diǎn)耐心也煙消云散了,皺著眉道:“說話?!?/p>
“說什么呢?”她很慢地眨了下眼睛,輕聲:“我有男友,有私生活,這些都很正常。而你,不過是因?yàn)槲覜]有投入你的懷抱,男性虛榮心不能被滿足,所以才這么在意?!?/p>
她分析得相當(dāng)透徹,陸衍無法否認(rèn),對她的興趣起源于男性天生喜歡追逐的狩獵心理,可漸漸的,就變味了,到如今,已經(jīng)分不清是在乎,亦或是不甘心。
就好比方才從夜排擋離開時,他有一瞬間想著算了就這樣吧,可轉(zhuǎn)眼間心里又百轉(zhuǎn)千回,恨不能叫她臣服,恨不能滅了那個男友,恨不能取而代之。
當(dāng)然,最恨的還是自己,可真他媽夠犯賤的。
哪怕現(xiàn)在聽著她說著狠話,每一字都跟淬了毒.藥一般,他除了厭惡自己之外,竟然不能討厭她半分。
“你是不是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要喜歡你?”
“我不喜歡被強(qiáng)迫,也沒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你別拿霸道總裁那一套對我?!?/p>
“我不會移情別戀,就算會,那個人也不會是你?!?/p>
陸衍面無表情地聽著,到最后,也只能笑笑:“能不能別往老子心窩扎刀了?”
梁挽仰著下巴:“那你能不能放過我?”
他喉結(jié)滾了滾:“暫時不行?!表汈?,話鋒一變,勾著唇道:“你可以試試作天作地,或許等我厭了就行。”
梁挽牙縫里擠出字來:“你去死吧?!?/p>
陸衍打了個哈欠,假裝沒聽到。
接下來,誰都沒說話。
司機(jī)重新回到駕駛座,一路相安無事。
正逢周六,路過商業(yè)區(qū)的酒吧一條街時,車玻璃都擋不住轟鳴的音樂和炫目燈光。
巷子有點(diǎn)窄,一伙混混流里流氣堵在前頭,慢悠悠地走。
賓利響了幾聲喇叭。
那伙人罵罵咧咧回過頭來,比了個中指。
老潘落下車窗,探出頭去:“噯,你們別擋道,讓讓??!”
為首的紅毛胖子顯然是喝多了酒,一副狂躁癥的模樣,張口就罵:“讓你媽!跟誰說話呢?”
說完,他給跟班使了個眼色。
兩個小流氓很快圍過來,二話不說就把司機(jī)從窗口拖出去了。
因?yàn)閾醢宓年P(guān)系,梁挽只聽到老潘的叫嚷,不過大概也能猜到發(fā)生了什么,她臉色發(fā)白,驚慌地看向身側(cè)男人:“我報警?”
陸衍撇了下唇:“等警察來了,他都去掉半條命了?!?/p>
梁挽急道:“那也不能袖手旁觀??!”她撩高袖子,果斷扎起頭發(fā),正色道:“不行,得救他?!?/p>
“恩,說的也對,不然誰給我們開車?”陸衍瀟瀟灑灑脫了外套,唇角勾了勾:“不過我這輩子還沒同人街頭斗毆的經(jīng)驗(yàn),要是出了什么事……”
梁挽迅速接話:“我會送你去醫(yī)院的?!?/p>
“別咒老子行嗎?”陸少爺氣笑了:“我也沒別的要求,這樣,你和那小子分手,然后以身相許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