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太史諫之從來都以為溫衡就是軒轅衡,現(xiàn)在軒轅衡正主出來了,他就成了假冒的了。他擁有的一切,都是軒轅衡給予的,無殤先認(rèn)識的是軒轅衡,他對軒轅衡有情是正常的。諫之他們也是伺候軒轅衡的臣子,他飛升上界就是沾了軒轅衡的光。
軒轅衡本就是天選之子,才華氣度品貌都無可挑剔。天道原本就要讓他做天帝,要不是軒轅律從中攪合,他早就是上界的天帝了。要是他做了天帝,說不定仙界現(xiàn)在就是不一樣的風(fēng)景了。
溫衡質(zhì)疑自己,他到底有什么資格去和軒轅衡說?他處處不如軒轅衡,哪怕明知道他和現(xiàn)在的軒轅衡都只是太子的一縷神魂演化而來的,他也知道自己和軒轅衡之間的差距。
溫衡突然覺得有些疲憊,他靜靜的坐在道木下思考了很久。最終他放下了討飯棍,然后走進了傳送陣。走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看小木屋的方向,木屋中諫之和蓮無殤正和軒轅衡相談甚歡。
溫衡轉(zhuǎn)過頭,傳送陣中靈光一現(xiàn),溫衡的身形消失了。
從他爬出墳?zāi)怪?,他第一次感覺到這么孤單。他就像是一朵無家可歸的浮萍一般,心里空落落的。他能去哪里呢?他想了想去了蘭陵謝家。
謝家已經(jīng)衰敗,不復(fù)謝謹(jǐn)言在的時候的榮光,但是后來出現(xiàn)了一個謝靈玉,也給謝家撐了一些顏面。謝家修行雖然不行了,可是卻從小巷子中走了出來,撐了蘭陵城有名的世家。
溫衡到蘭陵城的時候,正好碰到蘭陵城的節(jié)日。長街上張燈結(jié)彩,一起看到這樣的風(fēng)景,溫衡早就拿出留影石錄下畫面拿回去給蓮無殤看了。他慣性的摸了摸留影石,可是想到了他的情況,他自嘲的笑了。他錄了又能給誰看?
他失魂落魄的走在長街上,總覺得離開了討飯棍,他已經(jīng)不會走路了。溫衡循著記憶向謝家走去,沒一會兒他就找到了謝謹(jǐn)言的房子。謝謹(jǐn)言和蘇語曼的家還好好的保留著,溫衡在門口敲了敲:“謹(jǐn)言,你在家嗎?”
謝謹(jǐn)言不在家,不知是去了謝家宗祠還是去城里亂逛了,溫衡蹲在了謝謹(jǐn)言的大門口。這一等,他就等到了天黑。天黑的時候,謝謹(jǐn)言才回來,謝謹(jǐn)言清風(fēng)明月的人物竟然沾了一身的酒味回來了??吹綔睾猓劭粑⑽⒌募t了:“散人。”
溫衡再一次來到了謝謹(jǐn)言的家里,家里的擺設(shè)還保留著蘇語曼在世的時候的樣子。他們兩人坐在小院中的恬靜旁邊的小凳子上,謝謹(jǐn)言說道:“我……去給語曼上香了?!睖睾獬粤艘惑@:“你記起來了?”
謝謹(jǐn)言搖搖頭:“并沒有,但是我和語曼的故事記錄在了謝家族譜中,我都看了。我走了之后,語曼和孩子們得你照顧了,謝謝了散人。我雖然不記得了,但是回到這里,我覺得熟悉,我知道,這里就是我的家,我的根就在這里。”
溫衡悲從心來,他敷衍的回應(yīng)著:“是啊。有家在多好。”他也有家的,他的家在玄天宗,可是他現(xiàn)在回不去了。那不是他的家,他就像是一只老鼠一樣竊取了別人的運氣,現(xiàn)在這一切都要還回去了。
謝謹(jǐn)言說道:“以前覺得修行就是為了謝家,就像讓謝家不被人欺負?,F(xiàn)在我突然不知道做什么好了?!睖睾獍参恐x謹(jǐn)言:“別慌,你還有靈玉,你還有族人,只要你愿意,謝家還能繼續(xù)前進。你會是個好家主的?!?/p>
謝謹(jǐn)言微微一笑:“散人,多謝你。有時候我覺得天道可能在玩我,為什么給予了我,卻要奪走?”溫衡愣住了,最后他殘忍的說道:“能被奪走的東西,從一開始就不屬于你?!?/p>
說這話的時候,溫衡眼中有淚。謝謹(jǐn)言看了看溫衡,他酸澀的說道:“是啊……不屬于我……不屬于我……”
謝謹(jǐn)言喝了不少酒,他趴在了院中的石桌上,很快就失去了意識。明明是一個已經(jīng)飛升的劍仙,在御靈界能橫著走,可是他偏偏不用靈氣醒酒,將自己弄成了普通人的樣子。溫衡扛著謝謹(jǐn)言把他放在了床上,他對謝謹(jǐn)言說道:“謹(jǐn)言,對不住啊,我?guī)筒涣四?。你只能自己扛了?!?/p>
溫衡說完這話就退出了謝謹(jǐn)言的房間,他從謝家走了出來。街道上已經(jīng)冷清下來了,天上下起了小雨,溫衡踩著濕漉漉的青石板向著傳送陣而去。
天下這么大,他竟然找不到一個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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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衡失蹤了,剛開始蓮無殤他們以為他去上清宗找邵寧他們玩去了??墒且贿B幾天,他都沒回來,也沒傳符篆回來。蓮無殤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軒轅衡在道木上發(fā)現(xiàn)了他的討飯棍,討飯棍上面的兩片小葉子拼命的在拍,卻喚不回它的主人。眾人才發(fā)現(xiàn)了一個可怕的事實——溫衡不見了!
云清著急的捧著討飯棍急的直掉眼淚:“師尊去哪里了?他出什么事了?”蓮無殤紅著眼眶:“他去哪里從來都會對我說,他不會不告而別?!蹦菧睾獬鍪铝??可是他們這么多大能在這里,溫衡要是出事了,他們都會發(fā)覺的。
邵寧他們很快得到了消息趕到了玄天宗,邵寧急的只拍大腿:“哎呀!老溫一定是離家出走了!”離家出走?蓮無殤不解的問道:“為什么啊?”
蓮無殤說完這話之后他自己就愣了,他明白溫衡為什么要離家出走了。溫衡一定是感覺到了什么,回想這幾天眾人的反應(yīng),蓮無殤面色白了,他咬著牙說道:“這個混蛋,又在胡思亂想!”溫衡這個自卑的毛病什么時候能好!
從蓮無殤認(rèn)識溫衡開始,他就發(fā)現(xiàn)了溫衡的致命特點,他自卑。他常常因為自己不夠聰明而遺憾,又因為自己的旱魃之軀和大家不相同而難過。和蓮無殤在一起的時候,是蓮無殤一直安慰他鼓勵他給他打氣,這幾天蓮無殤和太子聊得熱烈了些,弟子們和太子走得近了一些,這貨竟然想不通了!
蓮無殤又心塞又心疼:“找到了他一定不放過他?!?/p>
玄天宗的人發(fā)動他們認(rèn)識的全部道友去尋找溫衡的蹤跡,聽說溫衡不見了。道木下的所有小洞天小世界都動起來了。玄冥他們占卜的占卜推算的推算,可是竟然沒有一個人能發(fā)覺溫衡在何處。
難道溫衡無聲無息的消散了?不,不可能,他活蹦亂跳的哪里像是會消散的樣子?更何況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的旱魃之軀特征明顯,要是真遭遇了不測一定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
軒轅衡也著急,他雖然成為了道木之靈,可是他剛上崗沒幾天,對道木還不熟悉。他還不能像溫衡一樣熟練的運用道木來尋找他,軒轅衡自責(zé)不已:“是我不好,只顧著開心忽視了散人的感受。”這種感覺他太了解了,他當(dāng)時為什么要消散,就是因為害怕自己的處境尷尬,害怕大家看到他尷尬。
結(jié)果千防萬防,萬萬沒想到溫衡竟然是個敏感的玻璃心!
又過去了幾天,溫衡依然音訊全無,玄天宗的弟子們倒是整理出來了師尊行走的路線。師尊最后見的人是謝謹(jǐn)言,在此之后就再也沒見到他了。弟子們心慌慌,上火的上火,頭疼的頭疼。沈柔難以保持冷靜:“師尊這是怎么了?有什么話不能好好的說?偏要耍小性子?”
蓮無殤這兩天心神不寧:“他不是刷小性子,是我們忽視了他。他就算再心大,在這個特殊的時期,他也需要大家的關(guān)心。在他心中,他不是什么道木執(zhí)掌者,也不是玄天宗老祖,而是我的道侶,你們的師尊?!?/p>
溫豹懊惱的一拍腦袋:“師尊真是要急死人了,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云清哭唧唧的:“棍棍都不帶,要是和人打架連個武、器都沒有,師尊要是被打死了怎么辦?”
蓮無殤說道:“別慌,他不會有事?!背菧睾庖恍那笏溃蝗皇郎夏軅娜撕苌?,而且就算他死了,幽冥界也會把他送回來。
景檀說道:“我和玄冥仙尊他們已經(jīng)用上了搜尋大陣,雖然不能和道木根系相比,但是只要散人在陣法布置的區(qū)域內(nèi),我們就能發(fā)現(xiàn)?!兵P淵道: “滄浪云海上的所有世界都找了?”景檀點頭:“找了,我們覺得散人還在御靈界的范圍之內(nèi)。”
帝俊嘆氣:“哎,多大的人了,還鬧別扭??诓粚π牡??!钡劭≌f完看了看軒轅衡,蓮無殤說道:“不關(guān)太子的事情,溫衡會走只是因為他覺得太子比他好,他處處不如人。”
帝俊和東皇太一擦汗:“竟然……是這種性子的嗎?平時溫溫吞吞的沒看出來,沒想到他竟然這么敏感又脆弱的嗎?”云清掛著淚吼道:“我?guī)熥鹁褪且欢鋴苫?,就是要好好呵護的!嗚嗚嗚……師尊……”
本來眾人是不想笑的,但是聽云清這么一吼,他們沒憋住接二連三的笑出了聲來。
景檀說道:“我們懷疑,散人應(yīng)該身處陣法中,而且陣法能隔絕我們的搜尋?!蓖醯篮驼f道:“難道師尊又被困在什么陣法中去了?”蓮無殤說道:“溫衡若是不想被困在陣法里面,他會破壞掉陣法。若是他真的在陣法中,只能說明他知道這個陣法?!?/p>
邵寧掰著指頭:“老溫最討厭陣法,平時看到陣法恨不得繞著走,什么樣的陣法能讓他心甘情愿的走進去?”蓮無殤茫然的搖頭:“離開了玄天宗,他還能去哪里?”
這時候狗子突然說道:“師尊是個有始有終的人,他會不會回到最開始的地方了?”蓮無殤想了想:“你說的是小巖鎮(zhèn)?”可是小巖鎮(zhèn)已經(jīng)毀了,溫衡就算回去,也什么都看不到了,何況老溫頭他們的墳早就被溫衡牽到了玄天宗。
突然之間蓮無殤恍然大悟:“我知道他在哪里了?!?/p>
無極仙宗曾經(jīng)是御靈界首屈一指的宗門,在他們的宗門老祖無心老祖還活著的時候,他們的宗門無比繁盛。溫衡他們還在無極仙宗里面做過外門雜役求生存,而后來發(fā)生了一系列變故,無極仙宗才衰落了下來。
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無極仙宗再不濟,他們還有一點底蘊。無極仙宗的禁地中有上古留下來的墓穴,這事御靈界的大能大多都知道。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知道,溫衡就是從無極仙宗后山的古墓中爬出來的旱魃。
后山中的墳冢不是別的,正是軒轅律為了讓軒轅衡永不超生刻下的魂飛魄散陣。無極仙宗的禁制曾經(jīng)被惡水淹沒形成了一個大大的湖泊,蓮無殤他們到達這里的時候,惡水已經(jīng)被道木根系都吸收光了。
潛入別人家的禁制是比較丟人的事,可是事情緊急,大家也就顧不得什么了。蓮無殤他們在群山見看到了一個凹坑,當(dāng)年他們就是從這個凹坑潛入到墳冢中去的。
凹坑周圍貼滿了封印的符篆,當(dāng)時修真界的人以為墳冢中封印著什么怪物,出于畏懼,他們就在這里貼上了驅(qū)邪的符篆。躲在養(yǎng)魂木中的軒轅衡震驚的看著漆黑的山洞:“他就是在這里一直被壓著嗎?”
軒轅衡口中的他不是別人,正是溫衡。蓮無殤說道:“在軒轅太子死后的一萬年中,他就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這里?!碧稍诤裰氐墓讟≈?,任由兇煞之氣和道木支配著自己的身體。沒有人知道,那一萬年溫衡是怎么過來的。大家只看到了破土而出后傻乎乎的他,而不知他遭受了怎樣的磨難。
墳冢深邃,蓮無殤他們之前來過,因此進去的時候分外的順利,沒一會兒他們就看到了刻著血紅色六芒星的棺槨。玄冥咬牙切齒:“他竟然敢這么對太子!”玄冥手中靈氣一揮,厚重的棺槨上面一層就被玄冥給削掉了,只剩下了深邃的黑色,魂飛魄散陣已經(jīng)被她抹去了。
太史諫之和溫豹上前,兩人一用力就掀開了棺蓋。棺蓋下,溫衡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就像是死了一般。太史諫之手抖了一下:“太子……”他竟然想伸手去探溫衡的鼻息!
不等太史諫之探明情況,云清嗷的一聲蹦到了棺材中跳到了溫衡的肚子上:“師尊?。?!”溫衡被云清一蹦跶就醒了,他震驚道:“云清?”他環(huán)視一周更加吃驚:“大家都來了?”
眾人七嘴八舌:“師尊,你可嚇?biāo)牢覀兞??!薄安桓娑鴦e,師尊你這次慘了。”“老溫你竟然離家出走,你小了嗎?竟然還玩這種言情女主的套路。”“從沒發(fā)現(xiàn)你竟然還是一朵嬌花,溫嬌花,你贏了?!?/p>
溫衡的目光落在了蓮無殤臉上,說不敢動是假的,他都躲得這么深了,大家竟然找到了他。大家并沒有他想像中的那樣無視他吧?再看大家都灰頭土臉的,為了找到他,應(yīng)該也廢了一番心思吧?
蓮無殤眼中帶淚,他對著溫衡伸出手:“走吧,回家吧?!睖睾饴纳斐鍪郑骸昂?,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