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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衡對著白蛇道歉,足足說了三盞茶的功夫, 白蛇才敢靠近他。蕭厲揣著手哼道:“小白就和你犯沖, 一開始你的鳥要吃它,我好不容易救下來。之前每次你遇到它, 它都沒好果子吃,沒想到你再回來還是和他八字犯沖,好不了了。”
溫衡弱弱的撓頭:“嗯?有么?”蕭厲沒好氣的說道:“怎么沒有, 你的畢方鳥太一, 見一次就要揪走小白的鱗片, 好幾次都差點(diǎn)吃了它!”突然之間,蕭厲沉默了, 許久之后他嘆了一口氣:“你的畢方鳥被承瀾害了,承瀾一直討厭它,你被囚禁起來的時候,畢方就被折磨的斷氣了, 我同承瀾吵了一架,承瀾直接將太一的肉身給毀了。后來就不知道太一去了哪里?!?/p>
蕭厲感嘆道:“那時候大家都嫌棄它, 只有你不嫌棄它。你將他從靈獸園抱回去好好的養(yǎng)著, 它也知道你對他好,除了你之外,它誰都不讓碰。脾氣可差了……現(xiàn)在看來, 那些表面上對你笑的人,私底下還不如一只鳥?!?/p>
那時候吵吵鬧鬧,現(xiàn)在卻覺得, 那時候他討厭的東西未必就是壞的,他喜歡的東西未必也是好的。就比如軒轅衡的畢方鳥,現(xiàn)在想想,那只鳥挺不錯的。
蕭厲說道:“你被囚禁之后,太一要去找你,承瀾也要將太一囚禁起來,太一抓瞎了他一只眼睛?!闭且?yàn)槿绱?,可憐的太一才被承瀾直接殺了,蕭厲嘆息道:“養(yǎng)鳥不過花點(diǎn)吃食,那些年你給侍讀的好處又何止一口吃的??上О?,他們兩個加起來都不如一只鳥。不過我同你說這個應(yīng)該沒什么用,你連我都不記得了,又怎么會記得你的鳥,你的劍靈?!?/p>
溫衡一直豎著耳朵聽蕭厲感嘆呢,聽到這里他欲言又止。半晌之后才說道:“太一我是記得的?!笔拝柍蛄顺驕睾猓骸班??”
溫衡說道:“我在下界遇到了太一的神魂?!比缓蟀l(fā)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太一有了自己的造化,現(xiàn)在生活的很不錯。蕭厲瞪著溫衡:“合著我們上界的人你忘得光光,就記住了你的鳥了???”溫衡又補(bǔ)充了一句氣的蕭厲仰倒,溫衡說:“我還記得我的蓮花?!?/p>
蕭厲的臉一下就紅了,他雙眼都充血了:“軒轅衡!你都死了一次了,腦子里面還在養(yǎng)花遛鳥!你給老子站住,不用軒轅律出手,我今天就讓你往生了!”溫衡會停嗎?他才不會停,他跑的比兔子還快。
蕭厲沒好氣的對溫衡說道:“快滾吧,下次不許你來回春洲,你一來,我的族人都不得清凈。”溫衡弱弱的指出其中的錯誤:“閻君,你也是能看到靈魂的人,你的族人都去往生了,他們早就不在這里了。”回春洲這些年被冰雪覆蓋,雖然每個月都有人來送死,可是在回春洲上死去的人直接魂飛魄散了,這里連個鬼都沒有。
溫衡終于想起來他到回春洲要做的事情了,他嚴(yán)肅道:“對了,我是來找聚魂花的?!笔拝柊櫭迹骸澳阋刍昊ǜ墒裁??”
溫衡說道:“我需要收集一百朵聚魂花,才能去三十三重天的水神那里換取去上界的引薦信,不然我上不去?!笔拝柌恍嫉溃骸拔也恍拍銇韽?qiáng)硬的會打不過水神那個垃圾。聚魂花?多了去了,就是不給?!?/p>
溫衡一愣:“為什么?”蕭厲說道:“當(dāng)我不知道呢?要聚魂花的是帝幽仙尊,他的小情人魂飛魄散了,他指望著用這些聚魂花回去重聚他情人的魂魄呢?!睖睾恻c(diǎn)點(diǎn)頭:“原來如此啊,我就說為什么三十三重天會用這個來作為去上界的籌碼?!本刍昊ㄔ诰畔鼋缈少F了,一朵花好幾條靈脈。
蕭厲哼了一聲:“你也是個沒用的,都飛升上去了,竟然還被他們牽著鼻子走?!睖睾庖槐菊?jīng):“我們要以德服人,以暴制暴是不對的。”蕭厲恨不得一鞭子把溫衡卷起來吊在冰川上讓他凍成人干得了。
溫衡說道:“說起來,我摘到了一朵聚魂花,不太好聞……”說著溫衡摸向自己的袖子,片刻之后溫衡的臉色都僵硬了,他的手在袖管中摸了又摸:“哎?”
蕭厲強(qiáng)忍著笑:“嗯,你繼續(xù)摸啊。”溫衡拉開自己的袖口:“我儲物袋呢?”他放在袖口中的儲物袋都沒了!溫衡覺得一個晴天霹靂下來了,他整個人都要裂了:“我儲物袋呢?!”
一定是韓順!溫衡猛地想到了他,他失去意識之前,身邊只有一個韓順!沒想到他竟然這么齷齪,竟然偷他的儲物袋!溫衡的怒火蹭蹭蹭的就上來了。
狹隘的溫衡不曾因?yàn)楣碜迦巳灞粶缟鷼?,他卻因?yàn)閮蓚€儲物袋被人順走生氣了。溫衡生氣的說道:“等我找到韓順,我一定要把他摁在混沌海里面喂魚!”蕭厲終于沒忍住捧腹大笑:“你竟然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竟然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
他和溫衡兩個在墳冢中間呆了三四天了,結(jié)果溫衡都沒發(fā)現(xiàn)他東西丟了。遲鈍成這樣,活該被人偷??!蕭厲笑的都快在地上打滾了,他擦了擦生理性的淚:“你還真以為飛升的人都風(fēng)光霽月一派仙家風(fēng)范呢?想多了你。你自己品行端正,不代表別人就行的正?!?/p>
溫衡郁悶道:“那是我全部身家,要是弄丟了就麻煩了。”他連玉盒都被順走了,就算能摘到聚魂花,都沒地方存放了。溫衡嘆了一口氣:“糟糕了,我現(xiàn)在是去找我的儲物袋呢,還是去摘聚魂花呢?”
蕭厲揣著手仰著頭:“你怎么自說自話我說給你聚魂花了嗎?”
結(jié)果蕭厲給溫衡聚魂花了嗎?當(dāng)然是給了。溫衡看著墳冢中間一大片聚魂花目瞪口呆:“不是……這些花從哪里來的?”他們之前在這里呆了那么久,一朵花都沒有?。‖F(xiàn)在蕭厲只不過重新帶他到墳冢那邊看了一眼,他竟然吃驚的發(fā)現(xiàn),整個墳冢中間都是聚魂花!他是眼花了嗎?不信邪的溫衡揉揉眼睛,結(jié)果面前還真是一片花海。
黑白色的聚魂花挨挨擠擠,墳冢中間的小路上都是碗口大小的花。雖然味道不好聞,可是看起來無比的莊嚴(yán)肅穆。不,不對,溫衡現(xiàn)在一點(diǎn)臭味都沒有聞到,他只聞到一股潮濕的霉味。
溫衡的傻樣成功的取悅了蕭厲,蕭厲說道:“所謂聚魂花,這種花只開在死人聚集處,背陰,遇到太陽的時候就像是尸體暴露在空氣下臭不可聞??墒窃谶@里太陽照不進(jìn)來,味道就沒有那么濃烈?!?/p>
“你剛剛不是問我花從哪里來的?”蕭厲指著花海,“它們是從鬼族人的墳冢中冒出來的。我怕有人為了聚魂花來打擾族人清凈,特意啟用了陣法?!笔拝柕慕忉屪寽睾庖活^霧水,他不是很了解,什么樣的陣法能讓花隱藏起來,他在這里呆了三四天,竟然一點(diǎn)異樣都沒發(fā)現(xiàn)。
蕭厲古怪的看了一眼溫衡:“你以前不是很擅長解除各種幻術(shù)陣法?怎么到了現(xiàn)在這么簡單的陣法都看不出來?”溫衡只覺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嚨口:“我擅長解除?不,我一直都很擅長中招。”要是蕭厲這話讓他的徒兒和朋友們聽到了,他們一定會覺得蕭厲在說胡話。
溫衡恬不知恥的向蕭厲伸出了手:“有玉盒不?借來用一下?以后還你?”蕭厲驚了一下:“你現(xiàn)在……這么厚顏無恥的嗎?我說過要給你聚魂花嗎?”還有臉問蕭厲要盒子裝花?臉怎么這么大呢?
溫衡委屈道:“我的東西被人順走了,總不能我現(xiàn)在去追他,然后再回來摘花吧?”蕭厲無奈的吐出一口濁氣:“敗給你了。”
溫衡手中托著一個玉盒,他在周圍摘花。蕭厲坐在一個墳冢上幽幽的說道:“你準(zhǔn)備摘多少朵?”溫衡想了想:“他們說,有一百朵就能得到水神的引薦了,我想一百朵夠了吧?”蕭厲斬釘截鐵的:“摘個五百朵。”
溫衡點(diǎn)點(diǎn)頭:“好,聽你的?!笔拝柊櫭嫉溃骸澳愣疾粏枮槭裁??”溫衡雙手一攤:“為什么要問為什么,你說多少就是多少?!笔拝柡吡艘宦暎骸拔覄倓傋屇悴灰ǎ悴皇且矚g樂的摘花了?”
溫衡嘿嘿一笑,蕭厲解釋道:“聚魂花需要吸取尸體和靈魂的力量才能開放,族人當(dāng)年被埋在此處之后,這里就長出了聚魂花。一萬多年來,無數(shù)人覬覦這些花,可是他們從來不敢打聽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溫衡問道:“有人到這里來摘過花?”蕭厲沉吟了片刻:“徹骨寒地很多人有來無回,就算偶爾有摘到花的人也是在外面碰巧摘到幾種。能到這里的,只有你和之前的那個男人。不……還有一個……”蕭厲的面色沉了下來,溫衡覺得那個人一定是蕭厲討厭的人,他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溫衡摘了五百多朵聚魂花,他說道:“夠了。對了你怎么能坐在族人的墳冢上呢?快下來,多失禮?!笔拝枡M了溫衡一眼:“我坐在自己的墳頭上還要向你匯報?!”
溫衡愣了一下:“你……”蕭厲說道:“我肉身受損,靈魂無法依附在肉身上。老閻君為我打造了一些義骸,只有到上界的時候我才需要義骸,在幽冥界的時候,我可以以本來面目示人。這是我的墳冢,鬼族被滅的那天蕭厲也就死了,我在這里建了一個衣冠?!?/p>
這些年中只要想到族人,蕭厲就會上來坐在這里和族人呆上幾天?;煦绾5乃y以逾越,每次來回蕭厲都要傷痕累累,可是他依然堅(jiān)持著回來看一看,他怕要是他都不來,鬼族就真的被人遺忘了。溫衡心頭更加沉重:“對不起……”
他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蛋,鬼族為他付出這么多,他回來之后卻連復(fù)仇的心都提不起來。一想到這個,他覺得自己站在這里都是對鬼族人的褻瀆。
蕭厲說道:“你又在胡思亂想什么呢?不是都跟你說了么?那些東西都過去了,你只管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復(fù)仇的事情,自然有天定。”做了這么多年閻君,蕭厲早就想開了,要不然復(fù)仇的怒火早就將他吞滅了。
“對不起……”溫衡沉重的道歉了一聲,他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他多少次說這句話了。蕭厲揮揮手:“別說了,花也摘好了,你也該出發(fā)了。等你走了之后,這個洞穴我要重新用上陣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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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衡來到洞穴外的時候,外面的雪停下來了,所有打斗過的痕跡都被大雪覆蓋,洞口處也蓋上了大半的新雪,再來上幾場雪,這個洞口就會被完全封起來。洞口處,蕭厲的白蛇團(tuán)成一團(tuán)委屈的看著地上的兩根大牙。
蕭厲用一根繩子將小白的兩根斷牙串了起來,小白尾巴尖一掃,兩顆牙就被它掛在了尾巴上。
“這些年我不在的時候,都是小白在這里守著族人。小白他無法像騶吾一樣隨我去幽冥界,委屈它了?!彪S著蕭厲的話,小白低下了大腦袋嘶嘶的吐出了蛇信。看得出來能同主人短暫的相處讓他很開心,溫衡也伸出手摸摸小白的鱗片:“小白受委屈了啊。”
小白對著溫衡咧開嘴,露出了沒了大牙的牙床。蕭厲說道:“好在它在這里也不無聊,很多人會到這里來搜尋聚魂花,小白也就多了玩具?!睖睾獗緛聿幌胝f什么的,可是他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小白它守著族人這點(diǎn)沒錯,可是若是殺戮太多,若是哪天遇到了比他強(qiáng)的修士,他豈不是會很危險?”
就拿溫衡來說,他一棍子就打斷了小白的牙,要是遇到老邵那種級別的劍仙,小白還不被他們削成蛇棍???聽了溫衡的話,蕭厲冷哼一聲:“你當(dāng)小白和你一樣傻?看到風(fēng)頭不對他會躲起來啊。”溫衡不說話了,他心想道:萬一哪天小白來不及跑呢?
蕭厲冷笑道:“我現(xiàn)在可是閻君,而且新的道義已經(jīng)影響幽冥界了,現(xiàn)在我有了新的酆都印。說不定這次回去會有新的生死簿子……”說起這個,蕭厲瞇起了眼睛意味深長的看著溫衡:“你在我不樂意的情況下改變了幽冥界,可是你一定沒有想到,你同時賦予了我新的權(quán)利?!?/p>
“你知道閻君代表著什么嗎?代表著——生殺予奪!”蕭厲說道,“等到新的生死簿成型,那些欠我的人,我會一一追討過來?!?/p>
溫衡看了看頭頂?shù)奶炜?,他點(diǎn)點(diǎn)頭:“只要不濫殺無辜,債還是要討的?!彼麑?shí)在沒有理由勸說蕭厲放開過去,任誰背著血海深仇心里都無法平靜。溫衡不是鬼族人,還失去了過去的記憶,他對鬼族發(fā)生的事情只覺得很抱歉很難過,可蕭厲不同。蕭厲背負(fù)的要更加沉重,過去的一切都壓在了他的心頭。
上界的道木崩壞的這些年,上界的仙人只知道尋求天道的庇護(hù),卻不想承擔(dān)該承擔(dān)的罪孽。等新的天道占領(lǐng)三十三界之后,那些作過惡的人都會受到新天道的制裁。
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欠了的東西,都要還的。蕭厲的復(fù)仇,只要不出格,也在天道的允許之下。要不然有些修士以殺證道還能飛升?那就說明這些修士殺的都是該殺之人,是天道借他們的手來除去這些人。
溫衡可以預(yù)料到,不久的將來蕭厲將會成為對上界那些仙人最不留情面的刀子,不只是因?yàn)樗砩媳池?fù)的仇恨,更多的是因?yàn)樗幍奈恢?。他是閻君,他比誰都清楚因果報應(yīng)。
蕭厲開始日常嫌棄溫衡:“好了,你還呆看什么?再看下去,你就跟不上回去的船了?!睖睾鈬@了一口氣,他從袖管中摸出了一個小小的沙漏,沙漏中的沙子早就落到了下方。溫衡苦笑一聲:“我還真是要謝謝韓順,順走了我的儲物袋還給我留下了這個計時沙漏?!边@會兒韓順?biāo)麄円欢ǜS老他們到了混沌海上了吧?溫衡速度再快都追不上混沌海上的小舟了啊。
他在陸地上是跑的快,可是讓他長時間御風(fēng),他速度也不行。